新月放口里的点心一顿,这小杜话里有话。
言下之意萧誉在东府忙得顾不上吃,而自己的西王府才只知道吃。
“既然连好吃的都没的,想来这东王府着实无趣的很啊。”
“王妃说得对,平素小人就在王爷跟前忙些跑腿,也没见王爷别的兴趣,还真真是枯燥的很。”
小杜言下之意王爷就只忙公务,没做别的风花雪月的事,也是让王妃宽心。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自己等待着。”
新月等小杜离开后,这才拿起梅干吃起来,边吃边打量这边的陈设布局。
见后厅宽阔,布局大方,摆设细节却彰显了精致。
她想不出萧誉一人住这么大地方不闷得慌吗?
她撩起了一面幔帐,以手摸过帐面,嗯,这质地过于厚实,只可惜这帐子的颜色似乎有些陈旧,正寻思着,忽然感觉背后有什么目光看来。
她忙的回首,只见厅里不知何时来了人,正是坐轮椅的萧誉。
新月的表情分明惊讶,“啊,王爷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适才她并没听见轮椅的响动。
萧誉转动轮椅缓缓驶来,直到近前,他凝眸看过来,勾唇道,“并未多久,月儿,怎么记起来东府?”
萧誉称呼她月儿,语气那么温柔,目光那么深情,新月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初衷。
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忽然鬼使神差的说,“妾身……妾身就是想王爷了——”
话一出口,方知道说错了话,“那个……我是说,好久没来,妾身听闻您身体不适,就想、想来看看王爷!”
她着急解释纠正,这一紧张,她白皙的脸庞倏地红了。
萧誉看在眼里,心中自是欣喜,“想自个的夫君也是情理之中,王妃不需要解释。”
新月越发得急赤白脸道,“本公主才、才没有解释!我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于此萧誉唇角微勾,不动声色的低下目光,故意不去看她,免得小丫头越发语无伦次。
少顷,他抬手拿起一个梅干,尝了尝。
“王妃可是喜欢这梅干?”
新月记起小杜说过梅干是萧誉吩咐拿来的,于是扁了扁嘴道,“虽是南面来的,可与我喜欢的差了些味道。”
萧誉抬首,几分当真的问,“月儿喜欢什么味道的。”
新月不过是一说,此时见他问过来,便扬起下巴,模棱两可道,“说不上来,反正不是这个味道。”
萧誉目光悄然掠过旁边,吃掉的梅干核都堆了一堆,心里已然有了数。
这丫头明明喜欢得很,却口是心非。
“有的吃就不错了。”
萧誉淡淡一句,噎得新月涨红了脸,只见萧誉不以为然的继续道,“即便同一个产地,甚至同一棵梅子树上的果子,也未必再是公主心里的梅干。人也如此。”
新月觉得前面的话甚有道理,只是某王后面这句,似乎有些突兀,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她忽然想起了此次前来的原因。
原是因为阿珠说起的那方帕子。差点又被他带跑了。
“对了,王爷,前几日妾身听闻您生病了,今日一见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萧誉赶紧咳嗽了两声,“多谢王妃挂念,已好了不少。”
“是吗?以新月看,王爷不像生了病,倒像是——”新月顿了顿语气,悄然走近,对萧誉道,“倒像是在装病。”
萧誉心中一惊,面上却表现得不动声色,不紧不慢道,“王妃倒说说看?——”
“王爷可见过这枚帕子?”新月直接掏出来那方玉兰白帕。
萧誉眸光微微一凝,淡淡道,“有何值得注意的,不过是我惯用的一方帕子而已。”
新月自是知道萧誉有不少这样的帕子,皆是一个款式一个风格,外人呢,一般情况皆因为王爷专用也不敢随便使用此类风格。
“原来王爷知道是自己的帕子啊。只是,你可还记得这帕子如何落到我这儿的?”
萧誉淡淡道,“不足为奇。想来前些日子你病榻中我前去看望,落在你那边的。不过一方帕子,王妃都这般珍惜,果然是想我了。”
新月甚是佩服萧誉面不改色的“口才”,这还不要紧,某王继续道,“这几日确实公务繁多,风寒虽好了,但尚未抽出时间回西王府,并不是装病,还望王妃学着包涵体谅。”
新月惊得目瞪口呆,差点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
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了。
“王爷真真是把死的说成活的了,这方帕子是给阿珠蒙眼睛的,对,就是在春心院。是秦少卿给我这个帕子。”
“这么说是少卿的?他为何送你一方帕子?”萧誉反问。
“我怎么知道?!”
“公主尚且不知,小王又哪里得知?”
新月的脸都要气白了,“萧誉!这就是你的帕子!你凭何说不知?难道你又不敢承认这是你的帕子吗?”
萧誉被新月这么一连串的逼问,脑袋微微发胀,用手捏了捏眉心,叹道,“好吵。”
“一方帕子而已。许是少卿喜欢,顺手拿了我一块帕子也未可知。”
“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拿你的帕子?!”
萧誉云淡风轻,撩了撩自己下身的袍子,淡淡道,“或许,我再见他时可以问上一句。”
新月目瞪口呆,“王爷难道不知秦少卿离开了江陵?”
“唔,听苏子墨提了提。他这人学什么不好,非学什么出家人云游四方?”
新月彻底折服。
听萧誉一口一个少卿,许是这秦少卿和苏子墨,都与萧誉关系不浅啊,想起听到的风言风语,莫非这秦少卿和苏子墨一样,都与萧誉有那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想起萧誉几乎不怎么回西王府,今时不是借口风寒修养,就是借口公务忙住在东王府,连小杜这鬼机灵都懂得为他主子掩饰了,新月越想越觉得二人之间关系非同寻常,心里越发觉得冰凉。
“我竟不知王爷与秦公子熟到这般,连帕子都可以互借。”
这话怎么听都有积分醋意。
“原不至于这般相熟,只因少卿救过你两回,本王总不能与他生分了。”
新月气得瞪大了眼睛,真不要脸,明明是萧誉自己与秦少卿勾搭,却还说是因为她新月!
萧誉说起这等话那简直是轻描淡写,反倒显得自己不够大度。
某王撩了撩宽袍袖,若无其事的提及,“不过听杜禹说起来,王妃与少卿也甚是相熟。”
新月顿时心虚起来,忙得否认,“哪里哪里,不过是因他救过妾身而已。”
“他怎么不救别人。”
到此时,新月觉得再追问下去,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便道,“咳咳,王爷日理万机,妾身这就不打搅了。”
“已经打搅了,留下来陪你夫君一会儿又何妨?”
新月瞪大了眼睛,讶异看着某王的面不改色。
萧誉抬拳头抵在唇角,压抑得低咳道,“其实本王还在服药,王妃过来探望探望也是情理之中。”
这意思是让她该留下来照顾他?
新月想了想道,“王爷既然身体还未康复,不如回西苑休养。”
“事务繁忙,但凡能坚持还得坚持,你且留下吧,我正好有些事和你商量。”
说话间他语气郑重了许多,见新月跟着紧张起来,他又缓和的笑了,“今日东府来了个好厨子,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好好给王妃露一手。”
新月听了心里才暖和不少,原来他已经安排自己留下用午饭了,目光看向萧誉笑了,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彼此很安静,什么话也不说,目光里全是愉悦。
这一次见面,新月觉得和上一回在马车里的相处完全不同。无论是说话还是沉默相对,萧誉的眼眸里温润有神,不似上一回刻意的疏淡。
如此,新月越发猜不透萧誉对自己的心。
她假装待得有些不耐烦,起身,抻着脖子往窗外看,“王爷,这东王府很无趣吗?”
萧誉笑而不语,只朝她招手,道,“你随我来——”
小杜后面赶紧跟上,推了王爷,王爷陪着王妃边走边看,无非就是亭台楼阁,假山水景,曲径栈道。
“冬天这儿确实冷清不少,比如这片湖,夏日里会开满荷花。”萧誉指着一片湖水给新月看。
水中清澈见底,一群红鱼潜水游过,新月兴奋地指着,“哇,快看!一群红鱼!”
萧誉侧头看过来,却是看向新月白皙泛红的脸颊,她一双眼闪烁着兴奋,然后才看向水中的游鱼,淡淡道,“原来王妃喜欢锦鲤,可惜冬日水浅。”
她仿佛听不见他的话,已经蹲了下来,手探进冰冷的水里,一面招手道,“阿珠,拿点鱼食过来。”
话说完,才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萧誉,遂即不好意思的朝他尴尬一笑,“王爷,我们再看看别的吧。”
今日萧誉因自己的王妃第一回来东王府,已经辞了别的事,专心陪着她转转。
“王爷,那边是哪里?”
“那是官员平时议事的官邸。”
“那咱们去看一看吧。”
新月一脸兴致的期待,萧誉的目光却触及她的脚踝处,“你才好没几日,别走太多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