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蹙眉,“马上过年了,王妃不想与本王在江陵过年?”
新月眨了眨眼睛,笑道,“要是年前没时间回,年后也可以啊。”
萧誉的面色沉了下来,难怪她不想接受母妃的金凤钗!
“自嫁给本王,你可有一日不想着离开?且不说你上回在京城半夜爬墙离开,就说这几回你任性之事少吗?”
新月见萧誉有些生气,便姿态恭谨了些,“以前的事妾身知错了,故而这一回主动提出来证寻王爷的意见,新月真的思念故土,想念家人。”
“思念故土想念家人?”萧誉眉头微微一挑,颇有些讥讽,“你的皇兄把你嫁往北地,可曾修书一封给过你?他可曾真的当你是家人?你是思念家人还是有别的想法?”
萧誉对王妃的旧事了解不少,这位新月公主在南晋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她说他想念家人,那胡太后却视她如眼中钉,她想的大概不是旁人,而是那个林君保!
且他新近收到邻国边境来函,如今南晋北境的戍守将军正是这林君保,信函中他问及江陵王妃可好,这江陵与南晋接壤,林君保为何偏偏到这里历练带兵。
新月并不知道萧誉的想法,见萧誉如此质问甚是不爽,加之她本性倔强,此时索性伏地跪拜,“求王爷成全!除此之外,妾身别无他求!”
这一跪,看似是新月压低了身份相求,然而落在萧誉眼里却有些以此相逼之意,尤其是还为了那个林君保,素来在他面前心高气傲的娇公主却甘于卑躬屈膝。
“别无他求?”
萧誉呵呵的冷笑了起来,
须臾间的沉默之后,只听得“咣”地一声,萧誉猛地摔了杯盏在地,茶水四溅,杯盏碎成几瓣。
新月被震得浑身一颤,目瞪口呆了一刹那,才侧头见一地的狼藉,就离自己所跪的地板不过两步之遥。
再见萧誉怒气未消的样子,新月这心中蓦地一揪,眼泪忽地不争气的淌了出来。
这大约是萧誉第一回冲新月发如此大火。
就算从前她夜半爬墙逃跑,萧誉也不过是故意冷脸,却从未真的对她动怒。
此时,萧誉喘息间胸前起伏,还从未有人将他气得如此失态。
片刻冷静过后,看见新月那双流泪的眼,他心里已经有了悔意,却还是气着,故而自始至终他都没再说一句软话。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纵容才有了今日他的胆子。
这时,外面不知情的小杜传来话,“王爷,东府那边传话来,说宋将军有要事见您。”
宋毅寻他事宜,自然是大事。
萧誉目光看向跪坐在地板上的新月,正红着眼,开口已略缓和,“你起来吧。”
新月仿佛没听见,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
见她不起,萧誉心里自是不快,忽地喊人,“来人,扶王妃休息!”
阿珠在隔壁早就听见动静,只是不敢过来,如此便小跑着过来,扶了新月起来,起来时,阿珠见公主的手被碎片伤了,流了点血,“啊?公主您的手?”
阿珠惊呼一声立马不敢吱声,只扶了公主离去。
萧誉的目光自是瞧见了新月手面的伤痕,“小杜——”
小杜走了进来,自然知道王爷是要走,但见这地面上的碎片,知道王爷适才发火了,很是担心的看着王爷,“王爷您?”
端木先生说王爷不能劳累不可动怒,否则心疾会加重。
萧誉表情结冰了一般,只吐出几个没有温度的字,“回东府。”
小杜应声,给萧誉披了外大氅,扶其上车,然后推了王爷出来。
秦昭外面迎住,“王爷,膳品已经摆好,您——”
“不吃了。”萧誉扔下了这么句话。
轮车继续走着,忽然萧誉按住了轮车,停了下来,秦昭忙得跟过来垂听。
“找大夫给她包好,切不要冻伤。”
秦昭不清楚前一会儿的事,但也不敢多问,只应下。
秦昭见到王妃时,就见到已经她包好了手,眼圈也红着,秦昭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想到王爷的嘱咐,她道,“王爷临走时嘱咐老奴,说王妃不小心伤了手,让大夫好生瞧瞧,免得冻伤。”
“与他何干?不劳他费心!”新月语气不善。
秦昭不敢多说了,只得道,“王妃休息一下,该用膳了。”
新月见那一大桌子的菜,有汤有菜有各种主食,想来也是因为萧誉在此用饭,他们膳房才那么费心。
可眼下,她没什么胃口。
“罢了,赏给园子里的吃了吧。”
阿珠担心道,“公主您总要吃一些才是。”
新月不说话,起身从桌前离开。
阿珠心里叹气,公主还是以往的脾气,说拗起来,拦不住。
至午后新月没吃什么东西,秦昭着急,便起身出了漪澜殿,让人去东府通信,却不料那东西府的小门已经关了紧闭,任何人出不去,连西王府的大门都严阵以待,重兵把守。
新月在屋里听闻外面说起“重兵把守”四个字,心中苦笑。
“原来他如此小心眼。”
萧誉这是怕她新月学以前偷跑了不成?!
阿珠听了蹙眉,半天终于明白,“公主您定是误会王爷了,这昨日之事才定,今日王府戒严,也是为了保护西王府啊。”
“保护个屁!”
公主啐了一句脏话,阿珠喉咙里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了瞠目结舌。
这一晚,新月浑身无力,饿着肚子早早歇下。二日起床,饥肠辘辘的她终于忍不住,“阿珠,可有什么东西垫垫肚子?”
阿珠扑哧笑了,就知道公主忍不了多久。
“奴婢这就去。”一面出去吩咐人准备早膳。
新月早膳还没吃完,就听见外头有小头道,“王妃,东府派人来了。”
“都是谁?”
“杜护卫。”
新月微蹙眉,哪个杜护卫?是杜禹还是小杜?
便对阿珠道,“你去瞧瞧。”
阿珠走出去,见杜禹正负手背对着,看着园子里的雪景。
因见那墙角的红梅正灼灼开着,杜禹心里叹道:王爷待王妃真是不错,将夏先生的盆栽梅花都运了过来,栽入地下。
“杜大哥!”
清脆的一声呼唤,杜禹回身,见是阿珠,喜悦道,“阿珠,你怎么过来?”
“难道你不想我来?”
阿珠眉目笑着,却忽然看见他的不远处站着一位面带轻纱的姑娘,看那姑娘眉目生得真是如画动人,阿珠的脸上顿时一变。
“这位是谁?”
杜禹便道,“这也是王爷此番派我过来的原因。这是洛秋姑娘,王爷让我带她去见王妃。”
阿珠很是不悦,心道不会是王爷外面看上的姬妾吧。
“王妃正吃着饭呢,你们先等着吧!”
新月睨了他们一眼,不做理睬的转身就往殿里去。
杜禹喊道,“阿珠,阿珠你别闹——”
一旁的李洛秋看出些门道,“阿珠姑娘并不欢迎奴家,杜护卫,不如就此回去吧。”
王爷念她曾是官宦之女,颠沛流离,让她去西王府暂时落脚,如今看这王妃身边的丫头都是如此厉害,想来这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王爷吩咐的事焉能收回去?再等一等吧。”
果然过了没多会儿,王妃自己从殿里走了出来。
阿珠跟在后面,“公主,公主——”
那洛秋蒙着脸,待看见殿里走出来一美丽女子时惊呆了,那夜春心院,火光之下,她亦看清了小七姑娘的脸,与眼前的女子有些相像。
“李洛秋!”
直到那女子喊了她的名字,她才确认是那夜的女子。
“还不见过王妃?”杜禹提醒她。
洛秋忙得跪地,俯身。
新月看了一旁的杜禹有些生气,“你这是作甚让她?”
一面又扶了洛秋起来,那洛秋就是不起,“奴家不知您是王妃,多有冒犯?”
“姐姐快起来。不知者不怪,何况我有意瞒你,你又如何知道?”一面说着一面牵着她的手往殿里走去。
阿珠在后面,觉得受了冷落。
自己从小陪公主成长,这会儿就因为一面之缘就认一个女子为姐姐。
杜禹见了,便特意从她身边经过,“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
阿珠见那杜禹在笑话自己,却已经消了气。说起来她有六七日没见到杜禹,听说是因王爷不让他来西府了。
忽然就没来由的问他,“那个洛秋好看吗?看人家的腰身挺纤细的。”
只是一张脸却盖着面纱。
杜禹笑道,“没你好看。”
阿珠的脸蓦地一红,然后生气道,“混说!”转身往屋里跑去。
杜禹有些郁闷,夸你好看也生气?
阿珠回到了屋里,见公主与那洛秋姑娘相谈甚好,便也站在旁边静静听着。
“姐姐拿下面纱就是,这儿都是我贴心的丫头,没什么见外。”
于是,那洛秋便也拿了下来。
阿珠才看清她一侧腮上有块疤痕,似乎是被烫伤的。
心道,难怪杜禹说没自己好看。
新月吩咐道,“秦姑姑,先去给洛秋姑娘准备一间房间,生好炉子。”
洛秋见状又道,“不用单独费心了,奴家住惯了下人房间,与丫头们一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