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自己打算要与他改善关系,故而新月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要保持微笑!
于是她端得一张笑面,“王爷说得对,以后新月要多读读书。”
不错,能如此温顺讲理,也算是识得时务。看来这小王妃进步不小啊。
萧誉也笑意邀请,“公主不妨与小王切磋下琴艺吧。”
新月的脑门掉下几条黑线。
她歉意的婉拒,“妾身技艺不佳,就不献丑了。”
“自家人不必见外,萧誉愿洗耳恭听。”某王语气不咸不淡,表示宽容。
新月摸着脑门,对着萧誉笑容满面,心里却在那冷笑。
装什么装?你不过是本公主名义上的夫君而已。
可问题是,同样是皇族儿女人家会抚琴,如若她新月公主不会琴,就显得差距过大。
若让她装下去,没有的东西,让她怎么装下去?
于是,她干脆的承认:“说实话,新月从不会抚琴。”
说完这话,连自己都觉得,她新月好像是个假公主,便解释了下,“当年幼时,新月习琴指法不对,伤了手指,父皇甚疼惜我,便自此不曾学过。”
萧誉眸色微动,投在新月白皙稚气的面庞上若有一番沉吟,少顷,他轻叹一声,“甚是可惜啊!”
“不过,小王听闻公主善舞,尤其舞得一支剑舞。不如萧誉抚琴,公主为小王起舞一回可好?”
新月犹记得上回在梁宫舞剑,差点被居心叵测之人诬陷为行刺,自那之后她下定决心不再舞剑。更何况当初教自己舞剑的人是林君保,她若要放下过去,就该与过去那人的一切斩断。
“传闻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王爷居然也信的?抱歉,新月并不善舞。”
新月微倾了身子,答得不卑不亢,又不失礼。
“那可否陪本王下一盘棋?”
“咳咳,这个也不会。”
终于,萧誉的眉梢一挑,“王妃堂堂一国公主,琴棋不通?”
这小王妃故意不给他面子啊。
“圣人可说过这公主就一定要多才多艺,还是大梁的律法规定过呢?”
萧誉微蹙眉,似乎在欣赏某王妃的口才。
于此,新月似是得了理一般,扬了扬下巴,振振有词道,“若要听曲,自有琴师弹给你听,若要赏舞,自有绿肥红瘦的舞姬对着王爷长袖善舞啊,何必要会呢?新月就是一个俗人,若人人都附庸风雅,琴棋书画,倒不必吃饭睡觉了,个个修仙身便是。”
这么一番言论若在旁人眼里就是胡说八道,甚至之前父皇也批评过她,言辞勿要离经叛道。这天下的世人阶层,谁不学些琴棋书画装点门面,更别提在皇族。
新月虽不喜这些条条框框,但委实今日这话是故意要酸一下江陵王,谁让他藐视本公主无才!
她悄然的抬首看去,想看看小心眼的某王被气白的脸。
然而,她有些失望。
萧誉非但云淡风轻,面上还春风笑意,“唔,本王还是第一回听说,有人将蠢笨说得这般清新雅致。”
语气不紧不慢,新月的脸却蓦地一灰,真正领略了江陵王的毒舌。
忙得怼道,“清新的愚笨总好过世间的迂腐!”
“这世间迂腐,公主还不去修仙避避?”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新月直觉得胸口要吐二两血。
“这京城里不学无术的人甚多,唯独公主能有如此清新脱俗的见解,甚让小王肃然起敬。”
新月彻底败下阵来。
萧誉说完,又唤了人前来,准备收拾了桌上的古琴。
新月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那架古琴,只是一瞥,却忽地眼前一亮,不禁伸过手来,想去摸一摸琴身。
“莫非公主见过本王的琴?”
萧誉忽然问了一句。
新月似乎是惊了一跳,忙得收回了手,“王爷的琴,新月又怎会见过?”
目光却已定在桐木的琴面上,其上镌刻着桐梓合精的字样。
果然是古琴——绿绮,十分名贵。
她仰起头来,吃惊的问,“这罕见的绿绮怎会在这儿?!”
萧誉面上挂着温雅的笑,转了轮椅近前,“公主不弹琴,却能识得是绿绮,倒让萧誉刮目相看。”
新月先是一愣,随即讪讪笑道,“王爷不是说过,有书这个好东西吗?书中有记载过绿绮。”
萧誉眉头微挑,勾唇笑了。
这丫头居然活学活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孺子可教!
他眸光蕴采,朝她看过来。
“本王落寞于轮椅之上,一次偶然机会,有人赠了这把绿绮,如获珍宝。萧誉惟愿此生能如长卿一样,觅一知己,琴瑟和鸣。”
他语气娓娓道来,说到那句“琴瑟和鸣”时,新月的心头蓦地一慌,心里暗骂:如此少儿不宜的话竟也说得出口?
但是面上她要表现得见过世面,也故作淡定,“听闻那位苏公子琴棋书画,想来算得上王爷您的一知己。”
“苏子墨?”
萧誉微微一挑眉,似是对此有些出乎意料,少顷,温然一笑,“原来公主觉得他也能称得上一知己?”
略一思忖,又道,“只是不知,本王在他心中,算不算得上知己。”
新月的口微张,甚是讶然。
她自言自语,“这苏子墨看着玩世不恭、清高自傲些,他不将权贵放在眼里倒也罢了,可若他连王爷这般才华出众的人也不放在眼里,那真真就是目中无人了。”
萧誉眸光一顿,看向新月的眼底分明有些惊喜。
“原来在公主眼里,萧誉也算得上才华出众,倍感荣幸。”
江陵王的才华在翰林阶层无人不知,但是得到王妃的认可却是第一回,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新月才知说漏了嘴,平白让他骄傲了一回。
可惜这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于是她义正言辞的表明态度,“我新月向来有一说一,何况能配得上绿绮的人,这琴艺自是差不了的。”
啧,自己又变相地夸了江陵王。
于是清了清嗓子,借机要好处,“这绿绮,王爷能否让新月看上一看?”
“不给看。”
干干脆脆的一句,萧誉已经将案上的琴收在怀里,“绿绮甚是名贵,这不懂琴的人何必凑什么热闹?”
语气不紧不慢,却气得新月咬牙切齿,有苦说不出。
这个臭残王,看着温文尔雅,却是个小肚鸡肠的吝啬鬼。
“有什么了不起,本王妃不看便是!”
新月瞪了萧誉一眼,赌气而走。
萧誉坐在临水阁里,望见一水之遥渐远的身影,眉宇间分明有着疑惑。
这小丫头为何对绿绮感兴趣?
须臾旁边走出来一人,打着一把扇子,笑道,“看来这柳雍之事,王妃已经揭了过去。王爷大可不必烦恼了。”
萧誉看向来人,口气不悦,“苏子墨,你来了多久?”
“王爷放心,子墨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萧誉面色一沉,“你倒是想看,可惜本王也不会给你看。”
新月生气的回到了东苑,趴在床上,怏怏不乐。
阿珠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与王爷弄了不愉快。那会儿她就见公主与王爷在临水阁里拌嘴,阿珠不能靠近只在远处很是为公主捏一把汗,如今看来,果然是闹僵了。
阿珠叹了一口气,劝道,“公主,咱要在王府站稳脚跟,靠得是什么?”
“银子啊,人心啊。”新月想起自己丢出去的银子。
“对,也不对。”
“那你说是什么?”
阿珠顿了一下,一本正经道,“公主可真是山中人,所以看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在这王府靠的自然得是王爷啊!”
新月若有所思的点头,也对,这萧誉虽然腿残,但人家到底是江陵王。
阿珠见公主有所领悟,便趁热打铁道,“上回那朱姑姑不也说吗,如今且在祈京,王爷并无其他姬妾,可若有朝一日回了江陵,王妃难保这江陵府上没有侍妾吗?公主您当该早做打算啊。”
旁边的玉书姑娘也道,“阿珠姐姐说的甚是,奴婢虽小,可也算世家出身,见惯了大宅里的争斗,这王府的水不会比别处浅,公主要学会讨王爷欢心。”
“行了行了,别说了!”
新月捂着脑袋头疼。
她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可若让她讨一个男人欢心,以新月的金贵身份和自小经历,还真不容易做到。
尤其想到这江陵王很可能有姬妾,她就生了些抵触。如果是用刻意讨好的手段,去博得一个滥情男人的宠爱,这样的宠爱,她宁愿不要。
在爱情上,她姬新月有自己的坚持,她固执的坚守那份纯洁。林君保自然已不够格,至于这名义夫君江陵王,也算不上。
“本公主要一个人静静。”
阿珠朝左右的丫头暗示,下人们一个个走了出来。
阿珠阖了门,临走前,“公主,那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房间里终于一个人也没了,新月躺在榻上,脑海里回想起今日的事情。
这绿绮不是消失多年了吗,怎会在萧誉手上?
想当初她是在父皇珍藏的画像中见过绿绮。
画上弹绿绮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从未谋面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