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柳燕文回答,挽衣便起身向屋内走去,柳燕文和袭香不知挽衣这般是何用意,彼此瞧了一眼,便着跟着进了内室。
挽衣在雕花梳妆镜前端坐,轻轻拉开小抽屉,里面各式花红、胭脂、香料、首饰。“什么人家的小姐,可以拥有这些?”挽衣淡然一笑,缓缓转眸,再看着柳燕文,“阮妈妈即不是商贾,又非权贵,你觉得她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宅子?又怎么会有这许多女儿?你就不奇怪么?”
柳燕文怔怔地听着,看看挽衣,又看看袭香,不知眼前是怎么一回事了,“挽衣姐……”只是喃喃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妹妹,你还小,这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懂吗?”挽衣正看着柳燕文说道。
“挽衣姐!”袭香蓦地喊了一声,便碎步至挽衣身侧,拉了拉挽衣的衣袖,似在阻止挽衣说下去。
挽衣明白袭香的意思。
今儿不知为何,忆起儿时往事,思亲心切,竟变得口无遮拦,忘了这沁香楼的禁忌。 若是让阮妈妈听了去,恐怕又要责难了。
“你先回房去吧。”袭香跟着对柳燕文说道,柳燕文愣了一会儿,见挽衣像没了知觉似地神色漠然,忙转身离去。
柳燕文的脚步声渐远,袭香才看着挽衣委屈地嗔怪起来:“挽衣姐,你这是怎么了?还不知那丫头是敌是友,怎么敢对她说沁香楼,说阮妈妈,要是被阮妈妈听了去,怎么是好?”
挽衣轻咬朱唇,缓闭双眸,心知这不是明智之举,不过,这些日子,她确是有些焦燥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难道是霍安江?这又过了几日,仍是全无消息,按说,他也会差人送些信件,怎么这段日子却没了声音呢?挽衣不知自己哪根情丝涌动,竟然真的牵挂起这个男人。
柳燕文回了自己的厢房内,躺在床上琢磨着阮妈妈的话儿,还有挽衣那些怪异的神色,一个是给自己好吃好穿好住的恩人,一个是看起来神秘莫测,却又让她有些敬佩之意的姐姐,总觉得二人的话儿都说得真诚,谁真谁假,孰对孰错,竟也难分辨出来了。小丫头辗转反侧,眉头紧锁,原来这好日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过的。反倒不如在外面无拘无束自在开心。
霍安江走时还是江南春雨绵绵,这时,已入夏多时。天儿热得发闷,心绪也跟着起伏不定,浮燥不安。
那日之后,挽衣便没在柳燕文面前多说一字,只是习武练刀时,看着柳燕文跟着学样,她不教也不背着。
平日里,雪素得空就过来和挽衣话话家常,每每都支开柳燕文,这沁香楼里挽衣也只有雪素一个知已,能说几句贴心的话儿。雪素更是冰雪聪明的女子,有意无意间提点解惑。
“鸾镜与花枝,心事竟谁知?”挽衣轻叹。
雪素正坐在她对面,淡然一笑,那笑就如一抹寒风,闪烁即逝,仿佛都不曾在那张绝色容颜上停留过。
“妹妹这是害相思了?”雪素流眸一瞥,早看出挽衣眉间那抹清愁。
这一次挽衣倒没遮掩,这些天来自胸口来的那朵烦忧不吐不快,自嘲地哼笑了一声,喟然长叹,“姐姐说着了,妹妹还真是害了相思。”
雪素皓腕轻抬,自斟满茶盏,淡然自若,又帮挽衣倒满了一杯,不动声色地轻音说道:“自打认识妹妹,就知道妹妹并非平凡女儿,我们姐妹都是有情有义之人,却都掩住心事,你我心照不宣原由。不过,姐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妹妹这般心事重重、毫不遮掩。”
挽衣闻言挑眸,凝注雪素那张冷傲的脸庞,谁会想到这张冷似雪山,看不到任何感情的脸上会如此这般温情?她心知雪素这话中的意思,她又何爱不是带着面具做人。雪素的话儿说得清楚,挽衣一点就通,同是天涯轮落人,相逢自是相惜。
“我是惦念那人,此去数月,最初还有些音信传来,这阵子像消失了一样,也怪妹妹,在沁香楼多年,怎么会动了凡心,相信那些话儿,或许是将军大人回了京城,见了妻儿,早把挽衣忘了。”挽衣无奈摇头。
“你这火辣的性子,也难得有人让你这般惦念,妹妹也不必多想,这尘世之间,缘来缘去,是你的终会回来的,不是,又何必苦了自己。”雪素仍然说得清冷。
挽衣苦笑,话儿虽如此,遇情字,便都没了方寸。
原以为雪素就像天上的观音娘娘,清冷孤傲,无人可攀,可没多些日子,霍安江还未归,雪素那边却出了大事。
夏晨,鸟儿轻啼,静谧了一夜的轻云纵,才有了点轻微的响动,人都还款醒呢,便听到一阵急步至挽衣门外,随后驻足。挽衣习武多看,一听这脚步声便不是轻云纵里的人,她躺在床上未动声色,过了一会儿,门“吱呀”被推开了。
“挽衣姐,醒了吗?”
袭香轻唤,而那个脚步声并未离去。
“醒了,有事吗?”挽衣问道。
袭香没出声,先进了内阁,直奔挽衣身边,俯在挽衣耳边轻声说道:“雪素姑娘出事了。”
挽衣知道在沁香楼里真可喟隔墙有耳,挑眉看一眼袭香,两人交换了眼色,袭香便又俯耳说道:“雪素那的梅儿刚刚跑来了,雪素姐得了怪病,像是要不行了。”
“什么?前儿还在这里好好的?梅儿呢?唤她进来。”
袭香去门外叫梅儿,生怕梅儿被人瞧见似地又看看院子里,幸而还早,旁人都没还没起,袭香有意瞄了一眼西厢柳燕文的房门,对这丫头戒备三分。
梅儿进屋由袭香引路到挽衣床边,挽衣一边穿衣一边低声急问:“雪素姐到底怎么了?”
没等开口,梅儿一串泪珠先滚出眼底,“挽衣姐,快去救救雪素姐吧,雪素姐要不行了。”
“怎么是不行了,你快说,快说。”挽衣淡眉紧锁,见梅儿一哭,越发觉得事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