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府的老管家一双老目之中的难过之情众人都看得分明,虽是来拿人回去的,但这般真情也毫不虚假,只是这般情义之后,仍是残忍的对持,总是让人不愿面对。
老管家良久未开口,仇公子也不去多问,便这般没人想先打破这和气。
“父亲大人可好?”仇公子终是问出口,心下也极是内疚。
老管家边摇头边叹气,“少爷啊,你这一次是伤透了老爷的心,老爷病了很久,现在这身子也是极弱的,经常需要调整,夫人就更不必提了,眼睛也哭坏了。”
仇公子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底越发内疚难过,忍不住落下泪来。
“是我对不起爹娘。”哽咽道。
老管家伸手拍拍仇公子肩头,“小少爷,回去吧。趁……趁二老还撑得住。”这话说得越发让人心里发寒,好像真是时日不多了似的。
仇公子提腕用衣袖擦拭眼泪,平静下来又道:“要回,我与岚儿同回。”
老管家闻言,原本脸上带着的慈祥渐渐淡去,肃色凝聚,“小少爷,你该知道仇家的家规,花间女人怎么能进仇家的门?”
“我们已经是夫妻,也有了骨肉,怎能分离?”仇公子力争。
老管家脸色越发冷了,韩良臣在一旁边察言观色,见势不好,连忙上前打圆场:“老管家,仇公子夫妇二人是我军中的军医,
他的事我也知道一些,现如今雪……哦,仇夫人有孕在身,怎能让仇家人骨肉分离?想必仇老爷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子孙流落在外吧?”
“韩将军,是这是仇家的家事,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家更有家教,仇家的家教无人能破,既能阻挡之意。然有了仇家的子孙那也请少爷回去亲自和老爷交代清楚,由老爷定夺吧。”老管家振振有词,像是不可拒绝,无人能阻挡一般。
老管家直起身子,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家丁像是马上得到指令一般,冲上前来,与此同时,韩良臣身后的待卫也提刀向前,护在仇公子身前。
双方怒目相对,对持起来。
单说为了二老双亲,仇公子是该回去看看,但他无论如何在这时都舍不下身怀有孕的雪素,便一拎长衫,跪在老管家面前,老管家不禁一惊,仇公子抱拳说道:“等岚儿生下孩子,我便回去给爹请罪,老管家只需说我在韩将军军中,请双亲放心。”
“既然这次我是亲自过来,便一定是要带你回去,若是不能带你回去,我又如何交差?”其中言辞犀利,严厉的声音似在说给韩良臣听。
韩良臣也怎会听不出老管家言下之意,板起一张脸,沉声道:“仇公子也是我韩家军的人,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仇家的势力有多大,韩良臣还并不清楚,仇老爷更是广结朝中官员权臣,仇公子见韩良臣为自己出头,便担心日后被父亲怀恨在心,不知何时拿出藏在身上的一把匕首,放至颈间,“老管家,今日就算是小侄以命相胁,自幼跟着老管家身前学做人,男儿顶天立地,怎么能扔下有孕的发妻不顾?请老管家回去对父亲说,待雪素生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回去请他老人家原谅,若不然……”说话间,那匕首竟然真的又用力向颈间划去,划出一道血痕。
老管家本以为他就是吓吓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小少爷还真是刚烈,无奈地叹了口气,甩袖转身就往外走,也没过多言语,那些家丁见了也纷纷跟上。
待仇家的人撤了出去,韩良臣才上前抢下仇公子手里的匕首,道:“你还来真的?”
“不然,怎么吓得住老管家,他老人家可是久经沧桑,什么世面都见过了。”仇公子黯然而道,他又如何愿意这样做?可他别无选择。
仇公子与韩良臣再来到偏厅时,见到两个女人喝茶聊天,像是没事人一样,不禁惊讶地互视一眼,本还以为她们俩个小女子会抱头痛苦,怎么这般镇定?
雪素见到仇公子时,一又清眸泛起微波,唇边扬起一弯优雅的弧度,轻道:“他们走了?”
“嗯,走了。”仇公子走到雪素身边,“我还担心你会难过。”
“怎么会呢?我相信夫君。”雪素温婉一笑,仇公子便觉得再难再苦也是值得的,他相信有朝一日父母双亲见到雪素也会喜欢她的。
雪素出身大家闺秀,遇事不惊,沉着冷静,顾大局识大体,却是一个大智慧的女子。
韩良臣也颇感意外地睇一眼挽衣,挽衣忽然瞪大眼睛,说道:“对了,到底是什么人给我送的信还不知道?会不会是刘广义?”
韩良臣也觉得此事蹊跷,为何不是送信给他而是给挽衣?
“今儿一早我就去看陶姑……咳咳,是仇公子让我去看看陶姑有无好转。”才说了一句,韩良臣便马上解释道,生怕挽衣误会了自己,“每天恨不得无时无刻不在的刘师爷,居然破天荒的不在,经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他送的信。”
那日刘广义对他们的友好,似乎让三人都信以为真是刘广义送的信儿。
“改天去陶姑那看到他,定要好生感谢。”仇公子感激道,虽然仇家的人还是来了,但终是他早有准备,若是措手不及,恐怕又不知能否这样应对自如了。
韩良臣送走挽衣和亚默,他恨不得直接将挽衣留下,挽衣却觉得既然有人送信给她,那么此人便知道她的行踪,这样会不会以后方便送信?便一定要回去,韩良臣说她不过,无奈放走她,又一路要快要送到了,才被挽衣劝回去。
可回到挽衣和亚默住的民家,桌子上又多了一封信,不仅如此,竟然有一个人影自窗前一闪而过。亚默二话不说,飞身追了出去。
黑衣人训练有素地飞奔,亚默紧追不舍在后,二人脚力都极快,亚默却更胜一筹,再一跃,跃至那黑衣人面前,黑衣人欲寻他路而逃,被亚默拦住。
“来者何人?为何送了信又要躲?”亚默厉声问道。
那黑衣人不语,再寻路要而逃,亚默便出手去拦,两个交起手来。黑衣人显然不是亚默的对手,边应敌边跑。终是被亚默擒住,拉下头巾,说时迟刹时快,黑衣人咬掉衣领,人便吐血而亡,这越发让亚默不解,为何这送信人要自尽?
猛然间一个念头遁入脑际,亚默转身便又往回跑去。
“挽衣!”亚默推开家门便喊,却不见了人影,顿觉不妙,才知中计。他里里外外又寻了一遍,都不见挽衣,再仔细看屋内好像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是桌边似多些尘土,像是有人来过。
亚默心知大事不好,便飞上屋檐向四处观看,却都不见哪里有人走动,便自屋顶再来到韩良臣的府上。
韩良臣正在屋内看着地图,军中又有传闻金兵再次压境而来,随时又要北上,这一次朝廷还不知会派他去何处,但韩良臣向来勤奋,但凡有空闲就会翻看各地地图来熟悉地形。
正专注之时,忽闻屋顶有异响,便提高了警觉,才冲到门前,门便被推开了,只见亚默立在门口,脸色阴沉得极是难看。
“亚默?”韩良臣惊讶地看着亚默,又挑眸向他身旁看看,不见挽衣,复又开口道:“挽衣呢?”
亚默不知该如何回答韩良臣是好,没有保护好挽衣是他对自己的自责,亦是有种辜负韩良臣之感,真可谓百感交集。
“挽衣或是被人虏去了。”亚默的声音低沉得令人生畏,而这话说出来更是让韩良臣不敢相信。
“你,你说什么?”韩良臣怎么也不会想到,才分开的一会儿功夫,挽衣就被人虏走了。他上前揪住亚默的衣领狠声道:“你不是说可以保护她吗?她怎么会被虏走?“那双黑目瞪得令人恐惧。
“此刻说这些有何意义?”亚默却仍然说得淡然从容,仿佛并没有任何情况,却没人知道他心中排山倒海般悲愤的滋味,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掩饰自己的心思而已。
亚默越是从容韩良臣越是生气,可此刻确实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到底怎么回事?”
亚默便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韩良臣凝眉倾听,沉思片刻,“一定是陶姑。”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亚默疑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韩良臣抬步便走,欲去陶姑那儿一探究竟。
“你去哪?”亚默在他身后问道。
“去陶姑那要人。”韩良臣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亚默却无奈摇头,“她怎会承认?”
“不承认也要承认。”韩良臣边走边答。
亚默却觉得这并非好办法,“不要打草惊蛇。”
“管不得那么多了。”韩良臣已至院中,让待卫队集结。
亚默总觉得哪里不妥,但看这架势,也似乎无法阻止韩良臣,便跟在后面。
陶姑才要睡下,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随之整个院子便被火焰点着了一般通红,还不及她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儿,便有人破门而入,陶姑一看不正是她日思夜念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