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上哪里找得到挽衣?这些金兵之中,也只有侍卫见过挽衣的面目,而这里的尸体早就溃烂得面目全非,那侍卫极是聪明,脑际闪过一道灵光,便命令其他兵士们撤出乱坟岗,又直奔回大营。
挽衣匍匐在回营的路上,夜色下,没人看得真切,她听到马蹄声,将脸埋在地上,直到那马蹄声再渐渐远去……
金营的西北角一处连营,远远看去与别处不同,火光也暗淡许多,金兀术的贴身侍卫带着一队人马冲进其中,挽衣抬眸看到那们奔去的方向,不禁也有些纳闷,心下暗忖:或许这些人真的是去找她吧?想着韩良臣与金兀术谈判,总不会没动静,而这些人进进出出,莫不是韩良臣点了先机?
这般一想,心下暗暗决定,跟过去看个究竟。在尸堆里爬出来的人,衣衫早就脏得不成样子,再秀丽的脸也沾满了尘土,这般模样,总不会惹眼,挽衣小心翼翼地接近,可她也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些营房,到处巡走的士兵让她无机可乘。
“放开我!”
蓦然间,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挽衣不禁一惊,瞪大了眼睛,军营里有女人?难道他们想捉个女人冒充自己?
“你们这些金贼,放开我!”
“闭嘴,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挽衣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再想那女人所言,脑际间如电石闪过,难道……
她想起完颜烈的曾经说过,金军并无十万,不过是他们的子民充数,原来因为身上的伤,心里的恨,被折磨得神志不清,这会儿便想是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了。她总算明白,这十万的金军哪里都是金人,大部分都是他们俘虏的大宋百姓,跟着滥竽充数,为金军虚张声势罢了。
“狡猾的金贼!”挽衣喃声怒骂,一又清眸却盯着那军营里出来的人不放,那个女人果然被带出去,蒙上了头,便被推着向主营帐走去。
挽衣虽是看得真切,但也无能为力,她向四处望望仍然没有机会跟过去,可见那些兵士们的眼睛都落在那个被带走的女人身上时,一个跟头,翻进了营地,潜伏进了大营帐内。
“喂!你是哪个营里的?走错了吧?”有人一声大喝,先是吓了挽衣一跳,生怕招惹来金兵,转而,委屈般地说道:“我,我,我害怕……”便整个人缩成一团,抱住了头,浑身颤抖起来。
“别难为她了,看她的打扮也知道是宋人,怕是吓坏了吧。”另有一个声音劝道。
挽衣再抬起头,向四周看看,营内有男有女,却也都是年纪相仿的,没有太老的,亦无年幼。不禁心下暗骂金兀术,这金贼,原来是俘虏了些年轻力壮的来充数。
“这姑娘好像受伤了。”有人突然说道。
“饿!”挽衣只吐出一个字,她也是真的饿极了,若是再不吃点东西,别说帮韩良臣,自己恐怕真要饿死了。
“我还有一个馒头。”一个女人走到挽衣身边,伸手将馒头递了过去,挽衣几乎是抢过那馒头,狼吞虎咽的吃着,大概这一生,只有这一次如此狼狈。
“姑娘,你怎么会饿成这样?”那女人看着挽衣问道,“金贼虽然不给我们吃饱,但也总算给些吃的呀?”
挽衣刚欲答话,却又噎着似地猛咳,女人连忙帮她拍背,“吃吧,吃吧。”劝道。
挽衣低头继续吃,终于吃完了一个馒头,仿佛人也有了重量似的,不再像踏着仙云出现的神仙了。
“吃饱了?”女人见挽衣吃完了,又关心地问着。
挽衣连忙点头,轻轻说了声:“谢谢姐姐。”
“你不是这里的?还是,新被抓来的?”女人又问。
“新抓来的,你们呢?”挽衣见这女人面容祥和,轻声问道。
“我们也是,就让我们跟着他们的队伍后面走,也不知要带我们去哪儿。”那女人喟然叹息,幽幽说道。
“你们为什么不跑?”挽衣突然问道。
女人摇摇头,旁边有一个人接话道:“他们不给我们吃饱,跑也跑不动,跑不了多远又被抓回来了。”
挽衣看着这些百姓,想他们也都是些平凡之人,大概也没有反抗的心思,只要有一条命在,便由着天意安排,也不知是该为他们喜亦是悲好。
“姑娘,我劝你也不要跑,跟着我们在一起或许还能留一条好命,不然,不然……肯定要被那些金贼糟蹋了。”又有一个男人在旁边说道。
虽是心里气他们这般胆小怕事,又觉得人之常情,不禁心底暗叹,即便是鼓动他们反抗,也是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