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接过筷子,却哪里还能吃得下呢?目光呆滞地望着那饭菜,一时之间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她渐渐地领略到亚默刚刚那些话中之意,越想越心冷,赵是无所适从。
亚默见她一动不动,也知她此刻心情,不过,她刚刚病愈是一定要吃点东西,恢复体力的,何况这极寒之地亦是消耗体力的。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他望着她平静而生疏苍白的容颜,苦涩地问道。
挽衣淡淡垂眸,思绪片刻,才问:“依你看我的身子,若是离开这里,能坚持到淮河么?”
亚默闻言便知,她还是要去找他,静静地望着她一会儿,又突地悲悲切切了起来,怆然道:“或许可以,也……”便说不出去了。
“也可能会死在路上是么?”挽衣直言不讳地盯着亚默,神色依然是淡然。
亚默倏然抬眼,心中波澜又起,默然片刻,才坦言道:“挽衣,这一次不是玩笑。”他希望她是想好了再做决定。
“你何时与我开过玩笑,你又怎会开这样的玩笑?挽衣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只是不愿相信罢了。”挽衣苦涩地抿唇浅笑,凤眸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我不想也知道,你为了他宁愿放弃你的命,可要我看着你这样放弃生命,你又何尝想过我的感受?”亚默吞吐半天,终于决定坦白,神色微带不安,“就是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他忽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挽衣失望地垂眸,眼神微黯,亦有莹莹泪光,却仍是笑道:“我知道你很疼我,他也疼我,我一直都很担心,因为他的性格,他会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脑中出现曾经离开他的那段日子,他消瘦得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如今一定很难过,一定会很难过的,他对你的感情也是极繁杂的,他也知道这世上,在我心中唯一能取代他的人,就是你。我何尝不知若是死在他面前,他的心多痛。他会比我更难过,更伤心,但今生今世再不与他相见,我又何尝能做得到呢?”
亚默看到她眼底那两溺泪水,伸手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任她将心中的伤悲,痛楚宣泄而出,“难过就哭出来,为何要强忍着,有些事既然已经注定了,那么就将自己心中的痛哭出来,我知道这一次真的让你很难选择,但我不能不告诉你。”
挽衣悲痛难持,温润的泪,不断地从眼中溢了出来,就算告诉过自己千百回,不要哭,不能哭,却依旧还是泪如雨下。
“亚默,我真的好难过……”挽衣再无法自持地在他怀中哭泣着,凝噎道:“为什么?几次生死关头,我都不曾这样怕过,而如今,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亚默声音中夹着坚定的语气,就如他真能主宰死神,而轻柔的哄着。
“亚默。”挽衣哭得更为伤心,泪再也无法遏止滚滚落下,越哭越凶,她在想如果抱着的是韩良臣,那应该有多好,任她渲泄地哭出所有的委屈。
这是压抑到了极限终于无法再压抑而爆发的哭声,也是一种痛彻心肺的痛哭流泣,而眼泪永远无法改变任何事!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挽衣此刻只是觉得心痛如绞,一触即发的伤感,竟然转瞬便带她堕入深渊。
亚默凝视着她,微微发怔,随即粲然一笑,道:“你若不离开这里,便会永远活下去。或许还会胜过常人的寿命,这便是这里的独特之处。生与死,这次不在别人的手里,而在你自己的手里。”
“我也想要活着,但是,我真的做不到,离开他,我仿佛连生的决心都没有了,而没有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了。”挽衣此刻无瑕顾亚默的心情,索性直言,字字句句都戳着痛处!她只知道哭出心中的痛楚,悲哀的为自己发泄。
亚默嘴唇微微翕动,许久才迸出几个字,道:“为何如此爱他?”
“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就如你这般待我?不也因爱而生?”挽衣泪水依然簌簌落下。
亚默被问及,反而从容,盯着她,一瞬未瞬,不再争论,略微释然,轻轻点了点头,却颔首不语,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扯,她的话一点也不错。
他以指腹纤开我紧蹙的秀眉,又将她的泪水拭去,“你是个傻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所以,我不值得你爱。”她低声沉吟,听得亚默一阵心疼。
“留下来吧,让你自己活着,只要你活着,侍他完成他的使命,他会来的。”亚默似释然了一般嘴角噙笑,俯视挽衣哀伤的双眸,黑眸中尽是摄人心魂的光华,蓦地,他好像俯上去亲吻,他忙放开了她,生怕自己真的把持不住。
挽衣耳畔轰然,一切声响都凝滞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真的是这样么?她不敢想像,而留得一条命,就是一次机会,若是死了,就真的见不到他了,这道理再清楚不过,挽衣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亚默,我是不是又在做梦,最近,我的梦越来越像是真的。对,一定是恶梦。”她自言自语。
残月如钩,天地间只剩月光,那明月仿佛比别处的都亮,映着一池池潭水,晶莹剔透,夜色不逊于白天的奇景。挽衣刚走出屋子,便觉得自己是否早就已经死了成仙?会在这样的地方出现。她偷偷穿过树林,找算逃出这里,她觉得亚默真的不会让她走,可她不能不走。
“亚默!再见了,不,或许……”挽衣不禁苦笑,还不知能不能再见了,她再回首看看山中的房子,就像看到了亚默,心中即使是万千的不舍,仍是转过身大步朝黑暗无边之处走去。
“你想去哪?这么晚还出来走动?”耳畔倏地传出那熟悉地声音,月色之下,他白色的衣袂更似仙人,此刻正双手交叉,斜倚在树边。
“我……你怎么也睡不着吗?真的好巧!太热了,真是无法安睡,你不觉得很热吗?”挽衣面上挂起灿烂的笑靥,好半晌才编出这么个瞎话来。
亚默那刀刃一般锐利的眼神直射向她,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叹道:“热?既然你睡不着,我带你去树上乘凉。”
言罢,便拉着她的手一跃而起,立于树上。
“亚默!”挽衣惊魂未定地紧攥着他胳膊,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只觉得一阵眩晕,他一定是在惩罚她。
他轻眯着眼,渭叹般说道:“想逃?你若真的要走,我会强留你么?”亚默是在气她想不告而别。
只在这树上才站了一会儿,挽衣便觉脑中有些晕眩,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轻飘飘的,不禁哀声道:“快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
亚默轻笑道:“怕了?若是你在这山中走,不知走哪一条路,随时都可能走错,而这里,看不清山势,你走到了高处都不自知,还没出山,恐怕就会死了,还需要去淮河边吗?”
挽衣这才知道,这般仙境亦果然不是乱闯乱撞的。可此刻,她眩晕得厉害,只好闭上眼睛,求道:“亚默,我知错了,快放我下去。”
亚默嘴角轻扬,揶揄她道:“你只知不伤那人的心,却这般伤我的心,我何必要放你下来,又何必管你,不如你喂了山中的野兽吧。”
挽衣蓦然抬头,声音微颤,悲切问:“还有野兽?”
听她声中逼着畏惧,亚默性感的薄唇微微一扯,嘲讽的意味尽显其中,复又道:“我还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这山里当然有野兽,你见过哪座山里没有点奇兽,这里更不例外。”
“亚默,我都向你认错了,你怎么还这么坏?一定要吓人不可,即便我人留下,心不在,你又留我有何意义?”挽衣太过惊恐,这会儿便怒吼起来。也觉得万分委屈,睫毛轻轻一扇,眼睛蒙上了迷离的轻雾,他究竟是哪种人?哪种心思?
亚默并未被他激怒,慵懒地伸了一下腰,嗤鼻道:“有没有意义,我自然知道。”那阴恻恻的只言片语,令挽衣更是气恼不已,却又无耐何,只得攥着树干,不敢放手。
白天泡过温泉便有了精神的身子,这会儿又莫名地虚弱下来。帘幕低垂,浑身似散架,人自是病恹恹的,精神有些委顿,心中的悲悯与痛楚,是言语所不能及的,面色苍白,眼中隐约泛出泪光,原来亚默说的是真的,她真的离不开这里了。
亚默的脸上端然有忧色,他似看出了什么。
“我想要离开,真的想再去看看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那半截话无法出口,吞咽下去,只化作喉间的涩意,心再次莫名地紧紧地揪住!
亚默见此只是叹息,长久默然,终于轻声道:“若真的要走,也不是此刻,你还要养些日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