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带到这里,挽衣的惊吓一个接着一个,她不知何时睡去,也不知何时会醒。现不知道醒来的时候会看到什么,亦如此刻,才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眸,面前的一张脸,吓得她倏地坐了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看着冉俊那双波纹不生的黑瞳渐露出笑意,其中总是挟着一股阴郁的霸气令人心里恐惧。
冉俊翻身躺平,双手放在脑后,悠闲自得地说道:“很久,看你睡的很沉。”他没说,他不知为何看到她熟睡的那一刻,竟然会那般不忍心吵醒她,依冉俊的性格是绝不会这般怜惜女人的。
挽衣正了正衣衫,随即略有警惕的瞥他一眼,她心知不能让冉俊看出她的排斥,这个男人,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偏起劲,她不能让他看出她防备,那只会激发他的征服欲,让他更加想去征服,她只能见机行事,尽量不去惹到他。
“我并不想碰一个睡死的女人,那对我来说实在没有乐趣,我喜欢有知觉的女人,无论是会讨好男人,亦或是反抗。”冉俊突然起身贴近挽衣。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服,此刻半遮半掩的衣衫,若隐若现的胸膛,男人的气息扑鼻而来,挽衣不禁撇过头去,不去看他。她想离开这张床,却被他拦在里面,她自知不能绕开他,更知若是真的要绕开,恐怕经过他身体时便会被他捕获。男人总是不能抵抗女人的体香,这她再清楚不过了。
挽衣心脏跳得剧烈,不是因这个男人的蛊惑,而是惧怕。
“我好饿。”正不知说什么才好,肚子咕噜一叫,倒是给挽衣借口,忙捂着肚子说道。
冉俊先是一怔,他也不曾想到挽衣竟然会在这般情景之下说出这句话来,实在不解风情,而他心里地莫名地不恼,反而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你终于饿了,不然我真会当你是仙女下凡,自来到这儿,你几乎每顿都吃的极少,又都是在病中,不是被喂,就是勉强吃一点,这时知道饿了,是否可以说你已把这儿当家了?”冉俊竟然没来由地温柔说道,那副温和的神态,让挽衣狐疑地看着他,眼中尽不解,这个男人也真是千变万化,想必性格也是极矛盾的。
冉俊起身下了床,大声喊道:“来人。”
进来一个老妈子佣人,这也是让挽衣极其纳闷的事情,为何这将军府里,除了些男人侍卫,就是年纪很大的老女人做,从来不见年轻的婢女,怪人多怪事,挽衣无奈地摇摇头。
冉俊吩咐下人去准备些吃的送来。挽衣借此机会,也溜下床,来到外屋,这样与冉俊相对,总觉得安全一些,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若冉俊真的要对她挽衣怎样,恐怕仍是易如反掌的事。而男人偏偏在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总有些迟疑与不忍。
过不多时,下人送进来一桌子的饭菜,看得挽衣吐了吐口水,自己也会这般没出息,竟被美食所惑。
冉俊没走,桌上多一小壶酒,笑对挽衣说道:“挽衣姑娘可会饮酒?”
挽衣暗自腹诽:饮酒?恐怕不止是会。心中窃笑不已,微微点头道:“能饮一点。”
“甚好,那我们共饮几杯如何?”冉俊已经在桌前坐下,端壶倒酒。
挽衣不禁摸不到头脑,缓缓在他对面坐下,肚子再次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这一次声音大得冉俊也听到了,他微垂眼睑,倒好了一杯酒递到挽衣面前,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随即,放下酒壶,举杯向挽衣示意道,“挽衣姑娘,请。”
“请。”挽衣端起酒杯,回敬冉俊,袖子在面前一挡,便仰头喝下那杯酒。西夏人的酒比大宋的酒烈,挽衣只觉一阵呛口,但此酒入口绵软回甘别有一番味道,以挽衣识酒的能力,也不得不称其好酒。
“这些菜不知是否合挽衣姑娘的口味?”冉俊指着一桌丰富的菜肴说道。
挽衣温婉浅笑,别说合不合口味,此刻,挽衣饥肠辘辘,哪怕是清汤挂水也是绝世美味了。
“还好,还好。”挽衣边说边吃,只想着吃得饱了,才能养足力气与眼前这男人抗衡,尽管此刻他温润多情,谁知哪一刻,他就突然变脸,她又不是没见过,万不可被他一时的假象骗了。
见她吃的急,冉俊停下筷子,看着出神。
挽衣只顾吃着,蓦然抬头,才看到冉俊凝视着自己出神,嘴里塞满了东西,瞪着一双清澄的眼眸看着他问:“怎么不吃啊?”
冉俊从未想过,看着一个人吃饭竟然也会如此满足,而她那双眸子,仿佛深渊似地让他一望便掉了进去,不断地下沉、下沉,沉进无尽的谷底,而他竟然全然不想上来,放纵自己沉沦。
挽衣抬起手,在他眼前晃晃,仍是瞪着那双魅惑的眼睛,看着他说道:“冉将军,你没事吧?”
冉俊恍然回神,默然一笑,连句话也没说地低头夹菜,夹起的菜在空中稍作停留,竟放进挽衣的碗里。
挽衣再看了他一眼,只觉他脸上有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挑挑眉毛,罢了,对这样的人,全然不是她能琢磨出的心思。还是先吃饱肚子,再议其他吧。
冉俊同样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挽衣在他心中确是与别的女人不同,前些日子她的忤逆的确让他气恼,可每次打了她,离她而去时,心像留在她这里,总是挂着,念着,几次都走到门前再转身而去。
这女人到底对他施了什么魔咒,为何她身上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令他欲罢不能,时时想着她。他一心想除掉韩良臣,但过了这些日子,韩良臣不来,他又暗自高兴。若是韩良臣来了,他设下的重重机关陷阱也绝不是韩良臣能轻易破解的,就算是不死也会成为他的阶下囚。那她会恨他,一定会,他竟不愿她恨他。韩良臣不来,至少她不会那样敌视他,至少她可以活着等韩良臣,一点私欲头一回占据他的心头。
他冉俊何时以已之私误国之大事,而这一次,他确是有了私心,并不盼着韩良臣来袭。
两个人正吃着,门外又有卫兵来报,“将军,相国到。”
冉俊这一个清晨心情都泡在蜜里似的甜腻腻的,却不想,是梦都会醒,醒的时候总是痛苦的。听到相国二字,冉俊的血液像是被冰封了般一凝,人便僵住不动,眼神也由刚刚那般温润和暖变得凉薄一片。
“哼!”冷哼一声。
相国?挽衣听在耳中,心思转动,此是何人?
冉俊良久不动,通报的卫兵不知如何复命,在门外长跪不起。
“喂,你不要去接待相国么?”挽衣忍不住问道。
冉俊适才缓缓起身,老佣人已捧着他的一身朝服过来,冉俊面无表情地由下人伺候着穿戴整齐,又睇一眼挽衣,那双黑目中柔情似水,却看得挽衣发毛,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冉俊走了,挽衣也吃得差不多,心里却一直想着冉俊临走时的眼神。挽衣看着收拾饭桌的老女拥人,转了转眼睛佯装若无其事地问道:“将军夫人和将军有孩子吗?”
“老奴不知。”老佣人绷着一张脸,回答的声音响得吓挽衣一跳。瞧这架势就知道是训练有素,问不出什么,挽衣只好作罢。
没过多久,便听到门外有吵杂之声,还不及回神,房门就被一队侍卫推开了。挽衣简直不懂这些西夏人的规矩,又或者他们到底把她挽衣当成什么?说闯进来就闯进来。
正欲发怒,那侍卫队中的头头便说话了:“带走!”
一声令下,挽衣就被两个士兵架了起来。
“你们要带我去哪?”挽衣喊道,那些侍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张张冷漠的脸,让挽衣怀疑他们是否还俱备人性。
挽衣被带到正堂,只见里面站着冉俊、亚萝,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站在正中间,气宇不凡,挽衣猜想,此人或许就是那位相国吧。
那人自挽衣进来就盯视着挽衣,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挽衣转眸见到亚萝时,也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这位相国,也就是国舅爷,亚萝的爹。
昨儿,冉俊抽了疯,带她观祭祀礼的事,想必传到国舅爷那儿去了,不然亚萝怎会昨天在她那儿说那些奇怪的话。
“就是这个女人?”国舅爷肃声问道,却也不知是在问亚萝,还是在问冉俊。
亚萝凝立在那儿一语不发,脸上亦是她在冉俊面前时的冰冷无波,她从没见过这样掩埋自己情感的女人,她不解亚萝为何要掩饰自己的善良。非要在众人面前表情出高不可侵的姿态。
冉俊同是没有回答,脸上略点着些许的不耐烦。
国舅爷见他们夫妻二人都不言语,倒也镇定从容,可抛出一句话令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拖下去,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