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挽衣只觉一阵眩晕,全然不会想到韩良臣会打她,自从他们重新在一起之后,他从未这样对过她,可见他有多恨,多怒。挽衣只觉脸上顿时火辣,不敢置信地盯着韩良臣,本以为他顶多会痛骂几句,再重些会不理她几日,却万万不曾想过他竟然会打她。她以为她的痛他会明白,她的心意他会懂,却不想,他还不如亚默懂她。
韩良臣的泪遂然滑落,狠着心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我第二次打你,上一次也是因为恨你的绝情,这次仍然是,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对自己的骨肉也会如此绝情。上一次打了你,我很痛,但是这一次我绝不后悔,你做的太过分了!什么理由让你送走他,我都不管。我只知道那也是我的儿子,你不该一个人做这样的决定,我会派人去找回他,若找回来了,不准你再接近他!你不配做他的娘!”
韩良臣的话如同带刺的鞭子,将挽衣全身鞭打得遍体鳞伤,挽衣紧抿着颤抖的唇,她已经只剩一口气了似的悲伤,为何他还要这样对他,她不过是将孩子送出去,让他免受伤害罢了,怎么在他眼里就是这样大的罪过,他为何不能懂她的心意,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安慰她,告诉她,他们早点打胜仗回来与儿子团聚?为何?为何?为何?终是为何,他不懂她呢?
这不是换衣所要的结果,他们之间爱情难道不能让他们心灵相通吗?还是当真是她错了,大错特错了?挽衣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辩解,只是感觉到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微弱。
她只觉韩良臣似乎担忧地瞥了她一眼,恍恍忽忽中欲言又止,却不像过去那样上前将她抱进怀里,只是愤愤作色地离去了,而他的惩罚似乎才刚刚开始,挽衣却早已痛不欲生!
折腾了一夜,又被韩良臣打得头晕,挽衣迷迷糊糊地呆在床上,不吃不喝,韩良臣未曾再出现,也未曾有过片字的安抚。挽衣的泪不知何时已经流干,只是那扯心的痛又再度传来。死死捂住胸口,急促用力地呼吸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仿佛空气会随时消失殆尽。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而入,又听到灵秀跟在后面急道:“夫人不知是怎么了,快看看吧。”
像是大夫来把脉,挽衣想她一定已经不成人形了,才让灵秀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可怕,而即便是如此,韩良臣都不回来看她吗?却又想他是多么爱孩子,孩子这么小就被她送走了,也难怪他会这样恨她吧,心里一阵悲泣一阵嘲笑,却都是痛。
“病成这般模样也没人知道吗?身子还好吗?脸色怎么如此惨白,要不要紧!”挽衣只听得有人询问,声音忽远忽近,这辈子这样的苦不是一次,她料想自己的头一定是有旧疾在了,会时常这样似晕非晕,似醒非醒地混沌着。
又听一声轻叹道,“你为何要将孩子送走,相公真的很生气。你怎会如此冲动呢?”这回挽衣听清了,是周氏,这个女人到底是敌是友,总令她扑朔迷离,不过,她是太怕自己的孩子有事,真的不愿出一点意外,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无论受什么苦她都要保护他。
“他当真如此气恼我吗?”挽衣心中暗忖,竟然呢喃出声来。
“夫人!”听到她有动静,灵秀蓦地瞪大了眼睛,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你别想太多了,看你怎么脸色如此发白,下人说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相公才让我过来瞧瞧。你怎可以如此虐待自己的身子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周氏的话说得温柔,语气中饱含不解。
无论周氏这番情义是真是假,挽衣只是仍觉得韩良臣只让周氏来瞧瞧心中越发难过,喃喃自语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还在怨我对不对?”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似正汩汩地滴着鲜血,他果真不能原谅她了么?她只想这一战回来就会把子温接回来,只是她和韩良臣都知道,打仗这样的事,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大概韩良臣无法接受的就是这样的离别吧。
“别这样想,相公只不过气极了,心里还是关心你的。若不然不会让我来看你。”周氏仍在劝说着,挽衣已经能清醒地看到她的脸,她是真的关心我么?如若真的是,那送走子温,便是她真的错了。
挽衣垂下眼睑,头又痛得快炸裂开似的,不愿再去多想。
“大夫,夫人怎么样了?”周氏转而又去问把脉的大夫。
“悲伤过度,我开些舒理气血的药吃吃吧。”大夫沉声回道。
“人自有命!若老天想我死,又何必苟活于世,活着比死当真痛苦许多。若是如这般活着,我宁愿死去。”挽衣心中痛苦不堪,出语亦是伤痛。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傻话呢,相公并非不愿理你,过段时间他消消气便是好了。”周氏依然柔声安慰,只是声音却显得有些沉重,又叹道,“你先躺着体息吧。”
周氏随着大夫走了出去,灵秀站在床头,踟蹰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周氏跟本就不叫她,像是有话要与那大夫说。
“不要,我不要吃药!”挽衣凄楚哀求道,“灵秀,给我点水喝就好,不要吃药。”挽衣心中惶惶不安,她知道这般防备或许会伤了周氏的心,可她总是有所预感,这药是不能吃的。
“你病成这样,不吃药怎么行,你乖乖听话好不好?”周氏不知何时又进来了,她美眸黯沉地盯着挽衣,抬手将被子帮挽衣掖好,“好了,你乖乖听话,大夫一治便好了。瞧你冷汗出了不少,这样不成的。”
“不要!”挽衣依旧执拗,肯求道,“真的不要,我会好的,一会儿就好了。你们不要理我就好!”
“你怎么样?”话未完,便被愤然变色的声音截断,周氏冷眼盯着挽衣,刚刚那句话说得尖利,吓得灵秀也不禁转眸去看她,周氏旋即又柔和下来,说道,“生病自然是要吃药,不吃药怎么能好呢?”语气亦是不满,那一刻,挽衣似又明白了一些。
韩良臣不来,只让周氏来看,她的命似乎就捏在周氏的手中了,这样一想,不禁又悲从中来,紧抿着的嘴唇闭得紧紧的,不再言语。
“不吃也要吃!”
挽衣被这声音喝醒了似的,他来了,他终于来看看她了是么?
“是,相公。”周氏也像吓了一跳似地,不过,她马上小心翼翼地回着韩良臣,言行举止都是温顺的。
韩良臣踱至床边,脸色凝重地盯着挽衣,冷冷说道:“你出去吧!”周氏抬眸看了韩良臣一眼,又不敢多言,轻轻退了出去。
“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吃不喝?是不是想死了才甘心,跟着我是苟活?”见周氏走了,他又继续说道。挽衣双手攥紧被子盖住头,不愿与他相对。心中却是惶惶,一切只因愧对于他。
韩良臣一把扯掉被子,攒紧浓眉道:“你这性子就是太执拗了,没错,我是恨你。莫非你觉得我不应该恨?那我是否应该谢谢你将我孩子送走?而且送给一个一直爱你的男人去抚养?你将我置于何地?”他坐在床畔,斥责道,“才不理你一天罢了,你就往死里寻。不吃不喝,你在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又让人担忧。”
他这样说可是原谅我了?挽衣心下一软,却不敢奢求他会原谅,凄楚道,“其实我也不想送他走,但是荣妃想杀了他,你懂不懂?她威胁着我会对付孩子。我不得不送走呀,你认为我的心当真如此狠吗?在你眼里我是个狠心的女人吗?哪有娘亲不要孩子的?”泪水犹未干透,此刻又慢慢地涌上来,溢满了整个眼眶。
韩良臣不禁怔了怔,明鸷的面庞,空余淡淡哀伤只叹道:“荣妃要杀他?为何要杀他?他还那么小,何况无论何事你为何不与我商量,,那是我们的孩子,你独自决定将他送走,要我如何方能原谅你呢?我当真无法原谅你。”默然一会儿,又接道,“但是我也不想孩子有事,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了,我有不得以的苦衷,求你不要问了。”挽衣仍是痛苦哀求,语气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怅然与无奈。
韩良臣沉睫不语,良久抬眸望着我,狠狠地道:“你当真心狠,我不应该来看你,算我多管闲事!从此以后我绝不会踏进你房中半步,我真是看错了你,对自己儿子都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心地又会好到哪去?”
“你错怪我了!”挽衣攥着他的胳膊,声音亦是微弱,却被他无情甩开,心顿时只觉跌入万丈深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那句话却在我耳畔回旋着:以后绝不会踏进我房中半步!
病了几日,韩良臣果然未曾踏入挽衣房中半步,一切似乎已是回天乏力。当挽衣终于能起床站在菱发镜前,眼眸深黑黯淡,死灰一般掺杂满腔怨恨的幽光,连自己也看得愕然。水眸中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滑下两鬓,憔悴的容颜更是惨白不堪。
她记得快要到出征的日子了,他也自从那天开始便不再来看她,或许他是余怒未消,她只好再去见他,可他会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