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伯见他们出来时,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些平民的衣服,诚然说道:“换上吧,这一带西夏兵太多,你们这身装扮,走到哪怕是都要被追杀。”
几个兄弟心领神会,“谢谢老伯。”也不多说,马上换了起来。
又套上了马车,将韩良臣放在上面,向山谷深处那个小村落走了。
挽衣也他们兄弟几人都骑着马,这时的挽衣,青衣素服,发髻也挽得简洁,背上背着她的凤鸾刀,没有半丝娇媚之气,倒像足了江湖侠女,不过,那张脸还是太过娇美,让人无法忽视,无法不去心疼。
这一路上,孙校是最不喜欢挽衣的,总觉得韩良臣这辈子都会被这个女人所累,可每每看到挽衣与他们男人一样吃苦,不喊半个难字,又令他刮目相看。
挽衣是何等聪慧的女子,这几个兄弟谁对她如何,心知肚明,她心知孙校不喜欢她,也不刻意逢迎,也不躲闪。坦坦荡荡,不卑不亢。
精心地照顾着韩良臣。只要停下休息,便会找来水源,帮韩良臣擦拭伤口,生怕伤口感染或是加重了,但凡到了一处山里人家,也都是她去讨吃的,或是寻住处,她那张笑得无邪的脸,清澈的双眸,总难让人想到她出自青楼,却真是个别样的女子。
天色渐暗,已经在深山之中的一行人,急着找今晚的住处。
“看起来,这附近怕是没有人家了。”孙校紧皱浓眉对郑毅说道。
“嗯,只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就地休息。”郑毅面色肃然,这深山之中夜宿是极危险的,时有狼群出没,不得不担心。
挽衣也紧锁眉心,她看着那狼群撕碎了韩良臣的战马,多凶猛哪会不知,若是真遇上了,他们这些人还可以抵御,韩良臣可是动也动不得。
“还是再往前走走吧,或许会有人家呢?”挽衣参言道。
孙校和郑毅都在她前面,听到挽衣的话儿,不禁回头看她,挽衣轻咬下唇,面露难色,回视着他们又道:“刚刚一路过来,我看到有些干树枝被砍断的痕迹,那些刀痕并不像很久之前的,而这方园数十里我们都没看到人家,应该就是近日附近的山民砍伐,所以这山中定然还是有人家,再往前走走吧?”
听她这样一说,孙校和郑毅交换了眼色,没想到挽衣如此细心,这细节倒是他们没注意的。
“那就再赶一段。”郑毅说道,众人无异,便继续快马向前赶路。
忽听得挽衣喊道:“就在这附近了。”
众人渐渐停下来,看向挽衣,挽衣指了指身边的树丛说道:“那些断木到此便没有了,想必就在这附近。”
“那我们兵分三队向四面发散去找。”郑毅令道,兄弟几人长年共同作战,早有了彼此间的默契,不由分说,便自组两队,各自向东西两方奔去。
因郑毅要留下看守韩良臣,挽衣和孙校组成一队,挽衣睇一眼孙校,自知孙校不待见自己,涩然一笑,跟在孙校马后向北奔去。
果然,不远处便见到了光亮,挽衣催马上前,指着前方说道:“看,那里应该是一户人家。”
孙校早就看到了,也不言语,继续催马上前,可到了那户人家门前,挽衣见孙校跳下马,大步流星地往院子里走,连忙喊住了他,“孙兄弟,这么晚了,还是我去吧。”
孙校顿足,看看那户人家,又看看挽衣,讪讪地让出路来。
挽衣浅浅一笑,跳下马,走进院子,来到门前轻叩,“请问,有人吗?”
少顷,那木门轻启,只露出一道缝隙,挽衣向里看去,因背着光线,看不真切面孔,只觉是一青年男子,衣着朴素,沉声问道:“什么人?”
“这位兄台,我们乡亲几人逃难经过此地,想借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过夜,你也知道这山里的狼群厉害得很,我们又有一个乡亲受了重伤,所以……恳请收留一夜可好?”挽衣语调轻柔委婉,说得真情切意,任谁听了都难拒绝。
“不行!”万万没料到那男人,硬生生地扔出两个字便“咣”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孙校轻哼了一声,便要走。
挽衣却再度叩门。
“人家都说了不行,趁还来得及,快去别处找找吧。”孙校冲挽衣喊道。
挽衣却执着叩门,“兄台,兄台!”门却仍然纹丝不动。
孙校不禁冷哼,“泼五从来都不让兄弟们扰民,你却这般,他醒来也会生气,不要再打扰平民人家了!”说着,他已经骑在马上。
而就在此刻,那木门猛地打开了,不仅打开,双门齐开,与之前只露出一条缝隙截然不同,挽衣正惊愕地瞪着眼睛,只见眼前有一妇人,而再定睛一看,那妇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沁香楼里最好的姐妹,雪素。
两姐妹塞外相妹,千思百感,五味杂陈,除了泪眼朦胧,再没语言。
良久,挽衣才喊了出来,“雪素姐?”随之,雪素早已来到挽衣近前,两个女人紧紧拥在一起,泪如雨下。
孙校见状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两姐妹哭了半晌儿,挽衣才缓过神来,推开雪素说道:“姐姐,许多的话儿,我们一会儿再说,既然是姐姐的家,那我们投宿一夜可好?”
“好好好,妹妹这说的什么话,快进来。”雪素拉着挽衣便要进屋去。挽衣却一动不动,眸中泪痕犹在,急道:“不,姐姐,我们还有几个人,还有一个重伤的人在后面等着呢。”
“那,快带他们过来。”雪素忙说。
挽衣点点头,转首看向孙校,小跑过去,仰望着马上孙校说:“孙兄弟,万万没想到这户人家居然是我过去的姐姐,快带他们过来吧。”
孙校定睛看看挽衣,再看看门前站着的一对小夫妻,挽衣怕孙校有所顾虑,复又说道:“孙兄弟只管放心,挽衣不会害良臣的。”
孙校便策马离去。
挽衣折回门前,拉着雪素的手说:“姐姐,真是没想到,你我会这般相遇。”
“挽衣姑娘,实在抱歉,刚刚没认出你来。”仇公子来到挽衣面前,拱手道歉。
挽衣霍然一笑,“无碍无碍,那夜也是月光之下相见,怎么会记得清相貌,只是你们二人怎么会在这儿?”
雪素与仇公子相视一笑,缓缓转过头,看着挽衣说道:“仇家终是容不下我的出身,因此,我便跟着他浪迹天崖了,只是仇家一直在找他,所以我们都十分谨慎。”
挽衣无奈轻叹,没想到雪素与仇公子虽然两情相悦,终成眷属却也饱受磨难。
“只要你二人相亲相爱,无论到哪儿都是幸福的。”挽衣只看他二人脸上的笑容,便知他们有多恩爱幸福了。
仇公子笑着揽过雪素,“只是委屈她,要过这样清贫的日子了。”
“你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如今事事亲力亲为,也是难为你了。”雪素接道。
挽衣不禁含泪而笑:“瞧你们俩,羡慕死人了。”
雪素羞涩地垂眸浅笑,脸上红霞飞起,是极幸福的女人模样,却才想到问挽衣道:“妹妹是怎么出了沁香楼的?又……又怎么落得这般境地?”雪素蓦然从与挽衣相见的喜悦中醒来似地瞪大双目,看着挽衣那身村妇打扮,大惑不解。
挽衣涩然苦笑,“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雪素急切地问。
“还是霍安江把我带出沁香楼的。”挽衣面露哀伤,想起霍安江,仍是心中沉沉。
“我果然没看错霍将军,他人呢?”雪素兴奋地拉着挽衣问,挽衣抬眸看着雪素,“战死了。”
“啊?”雪素大惊失色,看着挽衣不禁替她难过,“挽衣,那你……”正要问着,便看到院门处来了许多人。
“姐姐,等安顿好了,我们再叙。”挽衣说完,转身向外跑去。
仇公子与众人将韩良臣抬进了屋子里。
幸而,屋子有两间,仇公子与雪素,便将另一间让给了韩良臣,其他他人便住到偏房,简单整理了一下,也算不错的住处。
待一切安顿好了,已是深夜。
“仇哥,我与挽衣妹妹重聚,今夜怕是要说一夜的话儿了,你去和那受伤的韩将军同住一晚吧。”雪素赶走了仇公子,挽衣躲在一边窃笑,只见那仇公子笑呵呵地应了一声,便抱着被子走了。
“雪素姐,你真好福气,虽然过得清贫,可是却有个真心真意疼你的男人。”挽衣为雪素有如此归宿而欣慰,女人,穿金戴银又能如何?都不及有个知疼知热的人儿相守一生。
雪素仍是浅笑,那张如玉肌肤即便是在这深山之中仍是如脂般白皙,真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了。
“快说说你,你这丫头,像是藏了万千秘密,快快告诉我。”雪素拉着挽衣钻进被子里,姐妹二人,伴着烛火讲了一夜。
待挽衣讲完,雪素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见挽衣脸上的从容淡然,坚强勇敢的样子,不禁抱着挽衣说道:“妹妹,也只有你这般刚强的女子,才能如此笑对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