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与挽衣二人在营内聊起家常,白氏见挽衣帐内放着桌案,上面摆着几本书,白氏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只是这一件件一物物,越发让她无地自容,心下极为难过。
挽衣见她看着案上的兵书,笑道:“这些都是些兵书,记载着些史上著名的定谋、审事,攻伐,守御、练兵、使将、布阵、野战,如何出奇制胜,如何破解敌阵。”走上前翻开几本给白氏看。
“我不识字。”
白氏四个字便阻断了挽衣滔滔不绝的话儿。这是挽衣与韩良臣时常研习的兵书,她不过是想给白氏说说,这时便又抬眸看着白氏的脸色,生怕她多想,涩然一笑,说道:“这些都是良臣喜欢看的。”
“他识得这么多字了?”白氏闻言,一脸惊讶。
韩良臣虽然自幼读书不多,但难能可贵之处便是十分刻苦勤奋,自学成才。挽衣自幼识文断字,两人在一起经常切磋兵法,韩良臣也自挽衣那儿学到许多,加以实战经验,越发用兵如神,百战百胜。
挽衣本不想让白氏自轻,却不想无心之中总是戳中要害,一时语结,不知说什么才好,须臾才道:“嗯,识得许多字了。”
白氏又是一叹。她抬眸再看挽衣时,脸上不似先前那般妒意,平和笑道:“挽衣姑娘,与你相处时日不多,但也觉得你是个好女人,有你在他身边,我便放心了。”
“夫人真是善良,人心难测,你我才相处几日,怎又辨得真假?”挽衣虽是小心翼翼地与白氏相处,但见白氏这般,又觉不忍,轻声说道。
“只要良臣好,便好。”白氏话中意味深长,似下了决心。
挽衣嫣然一笑,“我们都希望良臣好。”
两个女人似达成了共识,相视而笑,又话起家常,这时,二人渐渐放下心中芥蒂,倒真是相处融洽了。
韩良臣带着一骑精兵,兄弟几人各带一队,整兵上马,准备出发。众兵将看着韩良臣,等待发号示令,只见韩良臣向空一甩长鞭,“啪”地发出一声响亮的鞭声,“出发!”众人便按着预先的部署蜂涌出营。
“西夏相国所约之地凶险,我们这一战是否能赢不得而知,到时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把孙校换回来,就马上突围,不要恋战。兄弟们!能胜否?”韩良臣率军在前,大声与身边的几个兄弟喊道。
兄弟几人一脸坚毅之色,昂然道:“必胜!”
喊声落,身后的军队也跟着喊起“必胜”,瞬间,士气大振!
兵分几路,各自为阵,韩良臣与蒋中带队押解亚卓来到与相国约好的城门前。此时,城门紧闭,看似一片安静,但那其中的肃静,隐隐藏着凶险,临阵多年的韩良臣和蒋中怎会感觉不到?二人更是一脸正色,凝视城门。
“把人押过来。”韩良臣下令道。
便有人将亚当押在韩良臣身旁,身后精兵个个以盾护体,防备箭射。
时辰一到,城门“嘎、嘎、嘎”地缓缓打开了道缝儿。两名西夏兵押着孙校出来,却说是押着,不如说是拎着,显然孙校受了苦刑,站都站不起来,这让韩良臣与蒋中看得一阵心酸,随即怒上心头。韩良臣握着马缰的手青筋凸起,牙关紧咬。蒋中只觉得眼前轰然一热,红了眼眶,张口便骂:“狗娘养的相国,把校哥折磨成这样,亏我们还替他这龟儿子疗伤。呸!”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砍死那亚卓泄愤。
韩良臣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强抑心底怒焰,命人送亚卓过去交换。霍然抬眸间,看到城门上一个人影,虽没见过亚相国,但见那身华贵的装扮,再见旁人的尊卑地样子,心下猜测到此人便是亚相国。
韩良臣不露声色地盯视着亚相国,不禁也看到城墙上涌动的人头。低声对蒋中说道:“他们要有所动作了。”
身后副尉闻言,手在背后作了个军令手势,身兵精兵提起护盾于身前。
押着孙校的两个西夏兵,只走出十米便停了下来,不再向前,看样子是要韩良臣这方上前,正当时,城墙上有人喊话道:“说好了,由韩将军亲自来换人,若没诚意,我们马上退回。”
“这个狠毒老儿,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还是个人吗?”蒋中是满腹的怨气。
韩良臣提马向前,蒋中不免有些担心道:“泼五,你真的要去?”
“不然怎么办,孙校都已经被他们折磨成那副样子,难道看着兄弟死?”韩良臣咬牙说道。
蒋中越发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他们都了解韩良臣的脾气,拦是拦不住的。只能看着他犯险,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远处的郑毅更是如此,站在远处韩良臣布置的沙冈之上,看到韩良臣出队向前,不用多想也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只在那儿远远地看着,攥着马鞭的手心尽是汗。
空旷的城门前瞬间静谧得只闻韩良臣的马蹄声,蹄踏向前,前面坐着亚卓似可以作韩良臣的护盾。
亚卓一脸绝望,深知父亲行径的他,看到眼前的情景也便猜到了几份父亲意欲何为,他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城墙上的父亲,心中默念,如此,儿算不算将功补过了?不禁流下泪来。
城墙上的相国面无表情地盯着城下的人,全然像是个无知觉的人一般,凛然而立,一动不动,似在等一个触点,是的,就是一个韩良臣入阵的触点。
蒋中亦是瞄着城墙上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之处,忽见一面小旗放倒,便大喝一声:“保护韩将军!”随声率先冲向前去。
说时迟,刹时快,无数长箭飞出城头,直向韩良臣等人射去。
韩良臣时刻警惕,见接近孙校便弯腰去提,而这时,城墙上射来箭雨,韩良臣顺势下马,以马挡住一测身体,另一侧顺手抓住押解孙校的西夏兵,瞬间,亚卓、马、西夏兵被万箭穿心、血肉模糊,而韩良臣拉着孙校在几人尸体之中,继续感受到箭雨带来的阵阵冲击。
“孙校,孙校?”韩良臣喊孙校两声,欲知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老大,你怎么来了?糊涂!”孙校微弱的声音传来,想必孙校也是受伤很重,不然,他那浑厚有力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微弱,但无论怎么样,只要能救回他的命,对韩良臣来说便是值得的。
虽然正值箭雨之中,韩良臣却释然一笑,孙校这番话说下来,至少证明他只是皮肉之苦,人并没大事。
蒋中带着一队精兵,举着护盾突袭进来,不出韩良臣所料,四面又有少量西夏兵合围,但一切都在韩良臣计划之中,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随后,郑毅等人自后方包抄,两军再次陷入混战之中。
蒋中终于冲到韩良臣与孙校身前,由众兵掩护着扒开掩在他二人身上的尸体,韩良臣和蒋中二兄弟一边一个扶着孙校,一边向外突袭。
城墙上的相国终于稳不住,急喊:“放箭,放箭,继续放箭!”
可城下,两军胶着,这箭放出去,死的不止宋军,更多是西夏兵,城上的兵士放了几箭之后,看着自己人也纷纷死在箭下,个个都看向相国,相国的眼睛只盯着韩良臣,只要韩良臣死,就算搭上再多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下面的都尉都迟疑了,个个面面相觑,毕竟带兵的是他们,如此草芥人命,来日怎么训兵服众?
“相国不能再放箭了,下面有我们的兵。”有人终于抵不住,冒死进言。
“死些兵算什么?只要韩良臣一死,这片疆土都是是我西夏的,放箭,放箭!”相国此刻显然听不进任何劝告。
却在这时,韩良臣一行人已经向后退去,离开箭区,即便是射的再远,也已经伤不到他们了。相国一双喷火的怒目直射向进言的都尉,抽出身边侍卫的长刀,刺了过去,直中心脏,“你们这些废物!留你们何用?”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时的相国被愤怒罩住了心神,连杀数将,杀红了双眼,吓得身边的侍卫都向后退去,不敢上前。
相国站在城楼前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急功近利的相国为了一个韩良臣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可仍是这般结果,这些话传到西夏皇耳朵里,并没有得到众人恭维他的忠心,反而被人背后议论,都言虎毒不食子,连一个置亲生儿子于死地的人,其狠绝,绝非常人可比。没过多久,亚相国因擅自行军令被罢免了。相国因无法接受现实,得了失心疯,不知何时走丢了,再无人知其下落,也没见着尸体。
西夏也因败而同意大宋后退三十里,退出西夏疆域。
韩世忠这个名字确是让西夏畏惧,但韩臣忠从不伤西夏百姓也广为流传。
一日,西夏边疆村镇街头行走着一位白衣浪人,见百姓安居乐业,甚至民间与大宋百姓相处融洽,不禁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