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素和陶姑一起回到营帐内,虽是对雪素心怀不满,但陶姑面上并未表露,佯装无事地看着雪素在药箱前忙来忙去,和声问道:“雪素姑娘,我这伤真是辛苦你了。”
雪素从药箱里把要换的药一一摆了出来,脸上淡淡地笑了笑,目光仍落在她手中的药上,淡声道:“陶姑言重了,这军中每一个军人受了伤我与相公都是这般对待,不是么?”
“仇公子果然是医术高明,气度儒雅,难得的好男人,特别是他对你情深义重,你们二人也一定有段传奇的故事。”陶姑假意对雪素和仇公子的爱情很有兴趣的样子,雪素却仍是一张肃面,看不出任何涟漪来。
只见雪素将陶姑手臂上缠的绷带轻轻打开,又将铺好的膏药一点点敷在伤口上,细致得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待帮陶姑敷好了药,才抬眸看着陶姑说:“谁都有自己的故事,陶姑的故事比我们这些平常人生动得多,与陶姑比起来,我们的故事简直不值一提了。”
陶姑闻言挑眸看着雪素,从那张脸上,她分明看出雪素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儿,而话说的这般玲珑有致,更让陶姑觉得并非那么简单了,便又是一笑,假装亲密地凑近雪素说道:“看你二人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儿女,是不是逃了婚出来的?”这般说,是想再探雪素的反应。
只可惜,陶姑确实是低估了雪素,若不是挽衣一心想有个与自己性情相投的伴儿,大概也不会对陶姑这样的女人如此掉以轻心,在沁香楼的日子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雪素和挽衣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机女人,她们没打过交道,对女人的防备,就像已经根深蒂固地扎在她们心里了似的。而挽衣被蒙蔽了双眼,雪素却没有,听陶姑这般试探,雪素眼眸微垂,当下决定将计就计。
雪素轻拉唇角,笑得极浅,尽管如此仍能让人看出那份浅笑,“陶姑果然慧眼,这也被你看出来了。”
“哪里哪里,只不过你们二人实在与众不同?”陶姑心里冷笑,不禁有些得意。
雪素一边帮陶姑重新绑上绷带,一边轻轻叹息着说:“是呀,我与仇公子情投意合,但因家人反对,也只好背着家人跑出来了。”雪素心知,越是隐瞒怕这陶姑越是好奇,不知她背地里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不如假装信任她,给她一些她想要的答案。
“你们的家人不会追查么?”陶姑又问,雪素心中一沉,转眸笑道:“追不追的,生米也煮成了熟饭,又能奈何?将来,带着孩子回去赔罪便是,总不会他们不认自己家的骨肉吧。”
“你有宝宝了?”陶姑惊讶地拿眼睛瞥一眼雪素看起来平坦的肚子。
雪素嫣然一笑,并未回答。
“这可是件大喜事,挽衣知道吗?”陶姑复又问道。
“刚有了点苗头,还没告诉她。再说,日子还短,我也不想闹得风风雨雨。”雪素说得云飞雪落般轻松,陶姑却听得句句计在心里。
“也对,也对。”陶姑附和了两声,眼眸微转,心里又有了主意。
“雪素妹妹,你与仇公子从医多久了?包得这样好?”陶姑笑看被雪素包得整齐的绷带笑问。
雪素帮陶姑最后打上一个结,才道:“真正与夫君学药才半年多,还是因为与挽衣一起随军之后。”
陶姑闻言,又是浅淡地一笑。
眼见着离京城越来越近,陶姑暗下决心,必须尽快实施自己的计划,不然等回了京,韩家军的军队汇合了,那可不是她这一万多兵力再能威胁的了。可这几天雪素每天都陪在挽衣身边,让陶姑没机会下手,本就想除掉雪素,这般一来更是下了决心,等雪素再来陶姑营帐内换药之时,闻到陶在营帐内燃了一种特别味道的香气。
雪素微微皱眉,问起陶姑:“这是什么香,味道有些不同。”
“哦,快到江南,正值黄梅天,湿气也越来越重了,哪里都像泛着发霉的味道,实在难过得很,从山里带来的燃香中点了一种,去去霉气。”陶姑若无其事的回道。
雪素心中一凛,别人不知这是什么味道,她怎么会不知呢?在沁香楼里,就是用它来滑胎的不是么?陶姑真是一时大意,只知雪素与仇公子学医不久,却不知雪素的过去。
如此一来,雪素总算看清了陶姑的真面目,她才不会相信陶姑只是巧合拿了麝香燃来去霉气。她假意不适应地揉揉太阳穴,像是有些不适,这番动作被陶姑一一看在眼里,心下暗自得意。
“雪素妹妹,我这伤是快好了,今天我要谢谢你这段日子来的照料,不如就留在我这儿,我让人加几个小菜,我们好好聊聊吧。”陶姑拉着雪素的手,欲多留雪素待一会儿。
雪素哪会不知陶姑用意,她是怕这香药力不够啊,定是要雪素多吸一些。雪素看着那张笑脸,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般厌恶,这女人表面爽朗大方,心肠也是这般蛇蝎,她定是要早点告诉挽衣,让挽衣看到她的真面目才行。
“谢谢陶姑一番美意,只是这香实在让雪素头痛,雪素就不久留了。”雪素毫不迟疑地起身便要走。
“若是雪素妹妹不喜欢这香,我马上熄了便是。来人啊,快熄了香。”陶姑马上喊人进来灭香,又让人把帐帘全部敞开了,通风换气,看起来心意诚诚,她追上前拉住雪素的手,“妹妹,这样感觉好多了吧?”
雪素不知陶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愈发看不明白地凝视陶姑,被她拉着在小桌前坐下。
“其实,我一直看得出,雪素妹妹并不喜欢我,对我颇有成见,但我们都是挽衣的姐妹,我是你们的姐姐,甚是想我们心无芥蒂才好。”陶姑一脸用心良苦的样子。
雪素脸上仍旧无波无澜,看不出丝毫表情。雪素素来用这般表情隐藏着自己,这是在沁香楼练就的本事,只是自从跟仇公子跑了出来,就很少板起脸,而此时,她不得不再隐藏自己。
过不多时,便有人送上了饭菜,还有一壶小酒。
陶姑看似不经意地帮雪素倒上一杯,递了过去,“雪素妹妹可给姐姐这份薄面,喝了这杯酒,我们姐妹共同辅助挽衣和韩将军。”
雪素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垂眸看看里面的酒,稍作犹豫,递到唇边,缓缓喝了下去。酒里也下了麝香,雪素心中一沉,看来陶姑是想除掉她啊,害她小产,便可离开挽衣些日子。
雪素喝完杯中酒,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后,轻声对陶姑说道:“雪素对陶姑又有什么芥蒂?雪素只是为了保护挽衣,不许任何人伤害她罢了。”故意点给陶姑听。
陶姑见雪素喝完了酒,心底又是得意一笑,便又帮雪素倒上一杯。
雪素看看那酒,脸上浅浅一笑,站了起来,“谢谢陶姑的酒了,不过雪素还有要事,不便久留。”这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直奔挽衣那里。
“去,看她去哪儿了。”陶姑见雪素走了,脸上的笑容顿逝,厉声吩咐手下。
刚进挽衣的营帐,雪素便一口吐了出来。
挽衣见此连忙上前扶住雪素,惊慌问道:“雪素姐,你这是怎么了?”
雪素目中含泪地凝注挽衣片刻才道:“挽衣,你可信姐姐?”
“雪素姐何出此言?挽衣怎会不信姐姐?”挽衣连忙回道。
“那个陶姑有问题,她绝非那么简单的归顺。”雪素连忙说道。
挽衣闻言,不禁一怔,不知雪素为何总是对陶姑存有偏见,扶着雪素的手轻轻放开,雪素见此,心中一阵难过,微微摇头,欲哭无泪地看着挽衣:“你不信我?”
“雪素姐,陶姑待我怎样,你看在眼里,至今她为我受的伤还没好,这你比谁都清楚,为何总是这样处处为难?”挽衣不愿这样对雪素,但她更不愿雪素为难陶姑。
雪素十分无奈,便把她如何试探陶姑之事讲了一遍给挽衣听。
挽衣大惊,看着雪素先问:“雪素姐真的有了?”
雪素摇了摇头,“我只为了试她。”
“啊?”挽衣又是一惊,挽衣不相信雪素会为了排除异已陷害陶姑编出这样的故事来,这些年的姐妹雪素是什么人,挽衣心里清楚。可陶姑的种种又让挽衣不愿怀疑,一时间,心中乱作一团,理不清个头绪来。
却在这时,陶姑来了,二人齐齐向帐门看去。
“挽衣妹妹。”陶姑进来便喊,看到雪素也在,不禁脸上略有惊讶,忙笑道:“雪素妹妹也在?你不是说有要事在身吗?原来是来挽衣妹妹这儿了,难道是挽衣妹妹生病了?”言罢,一脸关切地转眸看向挽衣,看得挽衣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是定定地看着陶姑,欲从她脸上看出虚实,却像是被蒙住了眼睛一般,看不真切。
帐内三个女人互相看着,气氛凝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