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臣让小校备了酒菜,为孙校庆贺一番,待酒菜摆好了,韩良臣先举起酒杯,对众将士说道:“这一仗,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
众将士敛去笑容,正色看向韩良臣,话不多说,双手举杯一敬,便都仰头干了下去。
与韩良臣同期出发的还有王德、乔仲福和巨师古等人的部队。五月,韩良臣率韩家军进入福建浦城,拦住了苗刘的退路,同时也遇到了御营司前军统制王德。王德后隶属刘光世,是刘家军麾下的一员得力将领。刘光世被褫夺兵权以后,王德代替刘光世主持淮西刘家军防卫。
可这王德与韩良臣有私仇。就在前不久,两军在浙江信州相会,韩良臣很欣赏王德,很想将王德招入麾下。于是他便派了麾下裨将陈彦章前往,希望可以将王德纳入麾下。陈彦章领命去了,可王德本人傲慢得不得了。陈彦章感到受到侮辱,拔刀便与王德过招。王德技高一筹,几个会合便将陈彦章砍杀。
韩良臣爱兵如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欺辱?与王德之间便有了芥蒂,结下了仇。
而如今,韩良臣救驾有功,众所周知,这时浦城两军遭遇,王德觉得韩良臣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当他得知韩良臣大军前来的消息后,立刻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准备与韩家军大干一场。韩家军士兵也对王德极其愤慨,也准备大干一场。然而,作为主帅的韩良臣却对王德军主动避让,不希望宋军内部发生手足相残的惨剧。
韩良臣主动率领军队退让至浦城以北十公里处的渔梁驿。不想,这一退让竟然与苗刘叛军不期而遇。双方都措手不及,黑夜中,双方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韩良臣新到浦城地区,苗刘对于这一情报根本不知晓。因此,当双方打起遭遇战之后,苗刘甚至以为对阵的敌手是先期抵达浦城的王德御营司前军。
苗傅军防御在溪南,刘正彦军在溪北,这两人的部队借助地利排兵布阵,很快便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能举兵造反,又能软禁了皇上,苗刘两人绝非泛泛之辈:而韩家军也这一战损失惨重,那一战打了许久,断了音讯许久,挽衣从未那么久没有韩良臣的消息,原是常笑的一张脸上都没了喜悦,整日里肃着一张脸,却又不敢妄加猜测,总怕触到晦气。
可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神不安,整天小校只要一来,便问是不是有信,却又总是令她失望。
清兰时不时地来陪挽衣解闷,可两个女人心底都清明,也都记挂着自己的夫君,仿佛这样在一起说说话儿,可以彼此相依相寄,寻点安慰罢了。
“挽衣姐,他们这走了多久了?”清兰毕竟年轻,孙校才走便有孕,哪家的女人不想自己的夫君这时候围在身旁,即便都是军人懂得道理,可毕竟还是女儿心,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娇气,越是委屈。
挽衣放下手里的果子,又垂眸瞧瞧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答道:“也有两个多月了吧。”
清兰轻轻一叹,“是啊,两个月了。”
“清兰不必担心,他们定会凯旋而归的。”挽衣拉过清兰的手,极力挤出个自然的笑容,想安慰清兰,清兰怎么会不懂,战场之上,生死难料,若是不见到人回来,怎可安心。
挽衣垂眸,前不久就听说,韩良臣与王德汇合,这其中恩恩怨怨她十分清楚,而自打韩良臣与王德汇合之后,韩良臣便一直没有音信,这才是她最为担心的,时逢乱世,人心难测,她只怕王德与韩良臣再打了起来,怎么也不会想到韩良臣与王德此刻相安无事,而王德见韩良臣处处对自己避让,霍然明白了韩良臣的心意,不禁大为感动,更敬韩公三分。
挽衣总是担心韩良臣率真的性子,却也每每敬他的德行,转念又觉得此刻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了,总比传来些噩耗令人心安。
心念至此,便又拉起清兰的手说道:“我们只管养好腹中的胎儿就是了,等他们回来,也是给他们的军功奖了,若是……”挽衣欲言又止。
“若是回不来,也给他们留了后。”清兰却接过话儿去,两个女人心中暗叹,却谁也不露在面上,“呸!”竟然同时啐了一口,错愕地互视彼此,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们吉人天相,才是。”挽衣边笑边说,清兰亦是不住地点头。
再说韩良臣那里战事如火如荼,因为苗刘有地利之便,且相互配合呼应。韩良臣率军力战依旧很难打开局面。韩军两员猛将希望打开局面,因而指挥所部奋勇进攻。但是他们很快便被叛军包围,处境仍是十分艰难。韩军右军统制马彦溥眼见战友被围,便又挥军前去救援。可他也被苗刘包围住歼灭。三位统制奋勇力战,最终全部阵亡。
苗刘是怕韩良臣的威名,但是苗刘此时乘胜进攻,战斗也发展到双方全面交战的地步,即便苗刘心存对韩良臣的畏惧,也并不足以改变双方的战场态势。当然,这态势中,韩军处于劣势。
韩家军的士气一度低沉了下来,损失了几员大将,全军上下无不悲愤,这时,即是动力又是压力,韩良臣更是深感其中。
次日,韩良臣身披战甲冲进战场之中,手中挥舞着长矛,亲自率领军队迎战。韩良臣一边与叛军作战,一边大声呼喊。怒吼的声音吸引了叛军的注意,韩军士兵也感到了主帅的存在,备受鼓舞。
韩良臣这般身先士卒的精神,是韩家军的军魂,兵卒们也像韩良臣一样,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竭力拼杀。韩军又一次绝地反击成功。苗刘的进攻逐渐被韩家军反击回去。
正在此时,叛军后方出现了一支骑兵。这支骑兵是由朝散郎刘晏率领。刘晏这一百人的骑兵突然出现,形成了苗刘军被韩军前后夹击的态势。苗刘的防线开始动摇,韩良臣的威名即时发挥了作用。叛军惧怕韩良臣的心思动摇了苗刘军的士气。刘正彦本人也大惊失色,他紧张地对身边人说:“吾以为王德,乃韩将军也!”刘正彦在乱军中摔下马来,被韩良臣生擒。
刘正彦部被击溃以后,苗傅部孤掌难鸣,无法支撑。苗傅带领弟弟苗瑀趁乱逃出战场。而苗傅另一个弟弟苗翊走投无路,兵败投降。渔梁驿之战彻底击溃了苗刘残余叛军,基本结束了这次勤王平乱的战斗。
渔梁驿战败后,苗傅、苗瑀兄弟和不多的几个随从四处逃亡:苗瑀一路搜罗溃卒,又纠集了1600人的军队,进攻剑川和虔州。王德一直追击苗瑀。苗瑀在剑川和虔州纠集军队以后,又与哥哥苗傅会合一起,然后在崇安人程妥的帮助下进入了崇安境。然而王德和乔仲福一路紧追不舍,并最终在崇安将苗傅等人又一次击溃。
崇安一战,苗瑀阵亡。苗傅和心腹张政趁着夜色再次逃出。此后,苗傅乔装改扮,改变姓名,以商人模样逃脱官军的追捕。他与张政两人逃到了福建建阳后,被当地土豪詹标识破。张政为人聪明,他发现詹标已经识破他俩,便找到詹标告密。他希望告发苗傅,保住自己性命。
詹标将发现苗傅的情况告知了当地长官南剑州同巡检吕熙。吕熙将消息火速报给福州宪臣林,林长官是个有心思的人,他知道抓获苗傅是大功,但是张政告发了苗傅,则张政也是立功人员,得分大家的功劳。因此,林大人便与吕熙密谋,杀死了张政。但也有说法是张政在被押解到崇善境内时逃跑,结果被卫兵杀死。但是不论那种说法,反正张政是没活命下来。
如此,平乱苗刘二人之战,才算真正有了结果。
“夫人,夫人!”小校手里举着一封信狂奔进来。
挽衣正拿着剪刀学着给肚子里的孩子做些小衣裳,听外面喊的急,一不小心,戳破了手指。
“呀,血!”灵秀在一旁边看到了惊叫道。
挽衣却不在意,上过战场的人,受这点伤算得了什么?挽衣盯着小校手里的信,心里却忐忑不安,整整三个月没有韩良臣的消息了,这会儿突然来信儿,是凶是吉,她竟然不敢去接。
“夫人,是将军的亲笔信!”小校又道,便又将信向前一递。
一听说是韩良臣的亲笔信,挽衣只觉眼前轰然一热,那泪毫无预兆的向外涌,伸出去接信的纤纤玉手亦是不住的颤抖,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妻挽衣见字如面,夫大胜,待吾归。
挽衣喜极而泣,信上那几个字像是能通灵似的让她看了又看,仿佛这般也能感受到他似的。
韩良臣大军在渔梁驿之战获胜后,得朝廷命令开始班师回朝。苗傅被抓以后,当地押解苗傅一路追赶韩良臣大军,最终将苗傅送交韩良臣押送行在。三个月后,苗傅、刘正彦和苗翊在建康腰斩于市。至此,持续数月的苗刘兵变最终以官军平乱,高宗复位,元凶被斩杀而落下帷幕。
韩良臣在平乱中战功卓着,在旧有官职的基础上,朝廷又加授他昭庆军节度使的称号,使之成为拥有武胜、昭庆军两镇节度使节钺的高级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