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金人压制许久的宋军，见各种勤王都到了，便开始计划反攻金营，不出完颜烈所料。

姚平仲依计划布置战斗，韩良臣也是其中主力之一。二月初一姚平仲率步骑万人袭击金营，可才一放营，似乎金兵早有准备，非但没有先机，还被金兵埋伏，损失惨重，姚平仲见此惧怕被治罪弃军而逃。

韩良臣亲自征战，又是杀进杀出几个来回，勇猛之势，令人惊叹。

这不仅引起了宋军主帅李纲的注意，更让金军中的一个人注意到了，完颜烈在此战中远远地观察韩世忠的勇猛，像发现了极有趣的对手一样让他兴奋不已，只是那张脸上，仍是无波无澜，看不出情绪来。

击退了宋军，完颜烈的预测又得到金军主将的表扬，可完颜烈对韩世忠印象极为深刻，便让谋士去打听关于韩世忠的一切。他要与这人好好斗一斗法。

“不如我们明天去城里走走。”完颜烈突发其想，又似若无其事一般对谋士说道。

“将军真有此意？”谋士惊问。

“嗯，明天让人准备两套宋服过来，我们去城里看看。”完颜烈似乎极有兴致。

次日，完颜烈与谋士二人，带上几个扮成家丁的待卫便进了城。开封城连年被战征洗礼，却仍然是一片繁华景象，小商贩们各自做着生意，看似十分祥和，仿佛他们已经适应了战征的日子。

完颜烈为何来城里逛，谋士也不十分清楚，只当是这位年轻的将军突然喜欢热闹了。

城里有几个卖艺的壮汉，正在表演各种把式，完颜烈一行人也走了过去，看起热闹来。那壮汉又是口中喷火，又是大石砸身，像是有钢筋铁骨一般，又像无所不能，看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扔几个铜板过去。

“好！”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完颜烈不禁转眸看去，只见一件火红的鹅绒斗篷，中一张艳丽绝伦的脸，清澄的双眸如漆般闪亮，一张朱唇小巧可爱，唇边上扬更显得俏皮。她兴奋地拍起手来，像是真被那壮汉的表演吸引住了。而她也万万不会想到，她一身火红，烈焰般吸引了另一个男人。

“有这么好看么？”突然，那红衣女子旁边出现一身着雪服的男人，男人欣长的身影站在红衣女旁边，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亦是满怀怜爱地看着那红衣女子。男人五官太过精致，精致得挑出不任何缺点来，这样一对碧人，真不知是哪家的王侯将相之家的公子小姐。

“当然，我好久没看到这些了。”挽衣笑着回答亚默，自打离开了沁香楼，便一直追随韩良世征战，几次回京又都被关在府里，这般自由自在的上街游玩着实是很遥远的事了。

亚默仍是满怀爱怜地看着她，对挽衣，亚默从来都是如此宠爱。自从她的腿伤好了，他们一路跟着韩良臣到了开封府，挽衣求了亚默许久，亚默才同意带她进城。

毕竟，开封府比较大，人员混杂，不似京城那么容易被找到，让挽衣出来透透气也好，这阵子她还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伤得不轻，能让她这样笑笑便是亚默最欣慰之事了。

这边刚散，那边又有锣声响起，“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看看我们的功夫……”

挽衣便又拉着亚默向那边挤去，却正挤着，撞上了一个人。

“啊，失礼，失礼！”挽衣连忙歉声说道。

“小姐可有受伤？”那人温声反问。

挽衣这才抬头，看到一个公子打扮的男人，一身水蓝色的长袍，看起来硬朗的面孔，一双精目炯炯有神，鬓如刀削，不厚不簿的嘴唇，十分端庄，挺拔的身姿似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令人有不敢亲近。

“啊？”是她撞了人，却被人反问有没有事，挽衣不禁错愕不已地半张朱唇，越发显得俏皮可爱了。不过，男人这般神情挽衣已见过太多，她怎会不知这面前之人的心思，想必也是惊叹于她的美貌。

“挽衣，怎么了？”亚默被挤散了一会儿，才走了过来，见挽衣面前站了位公子打扮的男人，旋即警惕了起来。

“哦，我不小心撞了人。”挽衣见亚默来了，才说道。

“不要紧，是我碰了小姐才是。”完颜烈淡然而道。他又打量打量亚默，这般不凡的男人，世间少有，这一男一女也真是画上的人儿一般。

“我们该走了。”亚默冷声说完，便拉起挽衣就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完颜烈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挽衣。”那团火红就真像火焰一般，由近到远，由旺到熄，直到他们消失在路的尽头，完颜烈才回过身，不声不响地往回走了。

谋士看看远去的挽衣，又看看完颜烈，不知道这位完颜将军又在想什么，也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比别人的心思更缜密，可又不禁笑了，男人都喜欢女人，特别这些长年在外征战的男人，不过是人之初欲罢了。

谋士向身后的待卫使了个眼色，那些待卫便追了出去。

完颜烈除了熟知兵书，更是对丹青颇有偏爱，回到金营，经常一个人安静作画，画中便是一个红衣女子。

待卫回谋士说那二人脚力很快，当他们追去的时候，便早了没了踪影。

挽衣与亚默回到在开封的住处之后，亚默沉着一张脸对挽衣说道：“那些是金人。”

“金人？你怎么知道？”挽衣闻言大惊，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与敌人对面不相识，若要早知道，恐怕她忍不住会亲自动手绑了他们。

亚默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他们虽然是宋人打扮，但几个人之间的眼色互动，无意中流露出的礼仪，根本不是宋人，而这开封之地，又是金兵和宋混合之地，他们出现在这也极有可能。”

挽衣闻言，抬首凝视亚默，“不会又是一个亚家吧？看那公子的样子，也不是个普通人吧？”

“嗯，绝不是普通人。”亚默回忆起完颜烈的样子，默然点点头。

挽衣转念又想起韩良臣，不禁一叹，愤然道：“听说上一战，宋军败了，主帅又逃了，上一次是梁方平，这一次又是，国之危难时，这些人竟如此贪心怕死，若是捉了他们回来才该好好处置。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却惨遭灭门，这就是大宋的厚待么？”

亚默只是默然地看着挽衣一脸怒容，他是西夏人，自然对大宋没有感情，并不懂挽衣的心情，他所有的事切，只是因为挽衣的人而已，却见挽衣眼中似有泪意，便凝眉不解。

“我爹和祖父都被奸臣所害，我才会被沦落到沁香楼，至今都不知他们替谁顶了罪。”挽衣哽咽着说起往事，“真不知，我这般誓死保卫的大宋，可否真是我们该去热爱的。”

言罢，挽衣幽幽一叹。

亚默不想多言，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头，安抚挽衣。

翌日，开封府里进来一队金人的骑兵，到处搜索，像是在找人，见到女人就拉过来看看，都与画像上的女子相去甚远。一队人闹得满城都不安宁，却也没人敢阻止，自打金人攻进来，宋钦宗一味忍让，主动求和，割地增金，更无法管得了他们如此张狂地随意进出开封城。

而上一次袭击金营的失败也让宋钦宗更加害怕金军会报复。再次派使者主动议和，如此一来，金人更不把宋军放在眼里，便如此进出自如。

亚默与挽衣在一个面馆里吃面，只听旁边一桌儿上的人在讲着今天金人进城要抓人的事来。

那人只说看到那些金兵手中拿着一副画像，好像是个女人，穿一红色衣裙，听到这儿，亚默和挽衣不禁对视一眼，他们早就猜到那天撞见的人是金人，也必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物，万万没想到这么快，便拿着她的画像寻人来了。

“冲着我来的？”挽衣指了指自己。

亚默只顾吃面，虽不应声，心底却早就清清楚楚，看样子，挽衣的美貌又要惹来事端了。

而这段故事很快也传到了韩良臣的耳朵里，听闻那画像上的女子一般红色，不是她还会有谁？这青蓝灰为主调的宋朝，又有几人敢被一身红衣，只有她挽衣。他先是一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开封了，她真的从未离开我太远，心念至此，再苦再难的事都被掩了下去，露出一丝苦笑。可为什么金军的人在找她呢？是这途中，她又惹了什么祸事不成？这般，他又担心起来。

韩良臣马上召来孙校，试探着问道：“挽衣到开封了吧？”

“啊？你怎会知道？”孙校不禁惊讶，瞪大眼睛看韩良臣。

“孙校，如果你我还是兄弟，就告诉我，在哪里可以看到她。”韩良臣毫不避讳地直接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们还没有告诉我。”孙校这一次是说得实话，他也在焦急等着他们。

韩良臣不动声色地看着孙校良久，但见孙校也不是说谎的样子，只好作罢。复又说道：“昨儿听说，金军在街上找一名女子，我是怕她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