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虽明月高悬,却争不过军营中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孙校无父无母,韩良臣亲自督办婚宴,召来韩家军众多兵士将领,齐来道贺,婚宴设在军营,韩家军所有的兵士都可以来讨杯喜酒喝,婚宴正中央搭起了戏台,锣鼓宣天好不热闹。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新人到场。
军人成亲也不似平常人家锦锻细服,只见孙校一身崭新的银色盔甲,头上扎着红锻,身披红绸走了出来。原本脸上蓬乱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阳刚帅气的脸。
兄弟几人在院子里等了良久,见孙校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个个眼前一亮。
“怎么着?是不是银甲太亮,闪到你们的眼睛了?”孙校心情大好,看着几个愣住的兄弟打趣儿道。
众兄弟回神,个个面带笑容地走到孙校面前,“呦,兄弟作了这么多年,今年才看清楚你长的什么样?”郑毅看着孙校干净的脸笑道,“原来我们兄弟中尽是美男子啊,什么潘安,宋玉、兰陵王、卫玠,是不是都该往后排排了?”
众兄弟听闻,不禁哄然大笑,却听蒋中说:“他们是哪个军队里的?叫出来比比就知道了。”
蒋中乡野出身,自幼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知道这些历史人物,被他这样一说,众人先是愣住了,随即都笑得前仰后合,好不欢乐。
彼时,清兰屋内,陶姑拿着一把玉梳,自清兰头顶顺着如瀑乌发缓缓梳下,旁边人有喊礼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清兰视陶姑为亲人,这礼便由陶姑来完成,帮清兰梳好了头,凤冠霞帔也都带了起来,描眉画唇,活脱脱得一个俏娇娘,陶姑啧啧赞道:“清兰若是生在大户人家,不知要迷倒多少王侯公子了。真是便宜孙校这小子了。”转眸她又睇一眼送来的聘礼,金钏、金锃、金披坠,四时髻花,彩缎匹帛、红缎长裙、珠翠团冠、花果茶酒等等一应俱全,便又笑道:“想不到这韩将军待孙校手足一般舍得送这么大的礼。
清兰羞涩地垂眸下去,一般霞帔穿戴整齐,便听到外面已经锣鼓喧天地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来接新娘子了!”有其他姐妹跑进来向告,这婚事在两军之中的意义非凡,虽是匆忙,却牵动无数人的心。陶姑连忙帮清兰盖上红头盖,看着清兰出嫁,她心里仍是欢喜。自己也一身紫红的罗裙,紫红色的髻花,加上那张绝色的脸,妩媚得不输新娘半分。
陶姑扶着清兰款款走出房来。军中规矩从简,少了许多繁缛的程序。孙校和几个一同来迎亲的兄弟们见如此美艳的陶姑,扶着温婉娇俏的新娘走来,都被这般绝美的画面憾住,眼睁睁地看着佳人一步步走近。
虽看不到清兰的脸,但那双穿着红绣鞋的脚宛如春水中的红菱一般轻轻摇荡,缓缓地走近孙校,每看那双玉足迈近一步,孙校的心便跟着剧烈跳动一下。
待清兰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窒息得快昏厥过去,心下暗骂自己怎会这样没出息,杀故见血都不怕,怎么在这样幸福的时刻又要昏过去了?他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清兰,我来接你了。”孙校低声说道。
清兰才停住的脚步被孙校的话儿说得一顿,便不会动了似的。
清兰这两天来一直想着孙校说这句话的语气和神情,此刻,他终于说了,而她……竟然泪如雨下。
二人一人一边拉着牵巾由人引路走向婚礼正堂,因二人无父无母,这仪式便也简单,拜了天地,拜恩人,清兰让陶姑坐在高堂之位,而孙校自然是请韩良臣受拜,韩良臣与陶姑纷纷落坐,以示证婚。看着他二人拜了下去,也说不尽是怎样的滋味,眼里的喜悦之情便也真挚,着实为他二人高兴。
陶姑幽幽转眸去看韩良臣,今儿,韩良臣也稍作梳洗,白天还听说他为狂吼着疯找挽衣,心头刺痛,此刻见他眉目含笑地看着孙校和清兰施礼,那般温和平顺,心底浓烈的感情再抵至喉间,良臣啊良臣,何是我们也有这一刻?
只可惜她万千深情,韩良臣未接受半分,一番心思全在眼前的新人身上。
随着礼成的喊声落地,陶姑才缓缓回过头来,怅然叹息,可只那一瞬,再抬眸时,陶姑脸上跃然跳出欢喜神色来。
待礼毕,两位新人便被牵着进了洞房,韩家军的兄弟们和陶姑的女骑兵队闹腾了好一阵子,最近还是不放过地将孙校拉出洞房喝酒。洞房里便只剩下清兰一人。
婚宴间,锣鼓齐鸣,唱戏的,杂耍的,好不热闹。
韩良臣与众将士喝酒,蓦地,戏台上突然上来几个红裙女,舞姿曼妙,舞者却个个蒙着红色的面纱,神秘得只露在外面一双妩媚的眼睛,勾人心神。
而此时,喜宴上的酒也喝到一半儿,许多人醉眼朦胧,韩良臣几人也喝得正欢,但台上那几个红袖长裙的女子,不知为何撩拨着他的心神。
前面戏台上唱着什么舞着什么,他都没去理会,怎么这几个红衣女却让他无法安心。
蓦然间,他的目光定在一个舞者的身上一动不动了。
“韩将军,把我军中最纯洁的女子给了你们韩家军,你要如何谢我?”陶姑也有些醉意,娇腻的声音听得令人心醉,唯独韩良臣对这声音没有半点迷乱,他好似没听到陶姑的话儿似的,怔怔地看着台上的舞者。
陶姑顺着他的眼神向望去,看到了台上几个红衣舞者。
红色不知何时似成了挽衣的物质,陶姑恼起来,什么人请来的这些红衣女子?不知何时,陶姑最恨红色。刚欲发火,一瞬间,双眸微瞪,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欲让自己看得更真切一点。
那女子的眼睛像极了挽衣,陶姑蓦地站起来便向戏台走,韩良臣远远地看着那个像挽衣的女子,半瞬不离。
陶姑站起来向戏台走过去。越看越觉得那个舞者无论身材高矮胖瘦,都与挽衣一模一样,还有那双笑起来似弯月一样迷人的眼睛,那女孩子不是她又是谁?
陶姑万万没想到,这么快挽衣就显身了,她想好的对策还未开始,可挽衣居然明目张胆地来这献舞。
“挽衣妹妹?”陶姑终是喊了出来。
韩良臣同样听到了陶姑在喊挽衣,他一动不动地怔着看着台上。
眼看着陶姑一步步接近,挽衣仍是故作镇定地舞动,全然当自己不认识眼前的所有人。
却在陶姑就要接近戏台之时,戏台上腾地升起一股白烟,似烟火一般。陶姑不禁本能地回闪,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那几个女子。
韩良臣亦是同样惊讶地四处寻找,台上台下,全无踪影,她是怎么离开的都不及他反应。
“挽衣,是挽衣。”韩良臣默默地念着。
陶姑早有预感挽衣会来,也早让刘广义在筵间布置好了人手,只是她千算万算,也未算过亚默的幻术,只是一阵清烟,待烟雾散尽,早就不见了挽衣的人影,纵然陶姑再有所准备也是束手无策,白费了功夫。
陶姑气得酒醒了一半儿,目光扫向刘广义,却只见刘广义眼中的茫然便知道了结果。
“挽衣她没离开我。”韩良臣兀自念叨着,他此刻不知挽衣不回来的原因,但至少挽衣一直伴在他身侧,这对韩良臣来说便是极大的安慰,而对陶姑又是极大的挑战。
陶姑微凝双眸,心下暗忖:是你逼我的,接下来的事你不要后悔。
“挽衣姑娘?”孙校听到韩良臣念挽衣的名字,凑了过去。
“刚刚她在这台上跳舞。”韩良臣像魂游太虚了似地,说话间人空洞洞的。
“她怎么会来跳舞?”孙校转眸看向戏台,复又拉住韩良臣说道:“你是相思成灾了,戏台上都是些男人,哪来的挽衣?”
“刚刚那些跳舞的红裙女子中有一个是挽衣。”韩良臣坚定地重复着,心下却想到昨夜的恩爱缠绵,心头亦是甜蜜。
孙校没听挽衣和亚默说会来婚宴,听了韩良臣的话,心下泛疑,不过,今儿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想扫了兴致,便陪着韩良臣二人喝了起来。
挽衣显身之事,是故意给陶姑看的,她要陶姑再行动,以观察她会不会再露出马脚来,这一次她定是不会心软。
她要让韩良臣彻底死了对挽衣的这条心,陶姑不似挽衣那么善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刘广义下令全城搜挽衣,仍是不见她的下落。
甚至根本没见着孙校口中那样的红衣女子,这人再次于他们面前消失了。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韩良臣至少知道挽衣就在他左右无形地陪伴着,这份感觉太过惊喜,韩良臣不禁连干三碗酒,大为庆贺。
而挽衣与亚默回到马房后,挽衣不断地问亚默今天的计划可是做的天衣无缝?
亚默浅笑看她,“若是我出现的再晚一点,你会不会被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