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折损太多,韩家军最终收回不到千人,为了不让更多分散的韩家军找不到主力军,下令在沭阳安营扎寨,一来休养生息,二来继续寻找失散的韩家军。
韩良臣因为这次的决定而自责不已,虽是找回一些韩家军,可以那些兵卒的面前,总觉得愧疚,便经常站在韩山脚下叹息。
挽衣知他心中心结,这日见韩良臣一人站在半山处俯看山下,来到他身边,温婉笑道:“怎么又一个人郁郁寡欢?”
“兵卒们都安顿好了?”韩良臣转首问挽衣,挽衣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他最得力的辅将,又是心爱的女人,随他这般四处征战,此时此刻站在沭阳的韩山之上,心中竟然莫名感慨万分。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挽衣仍是笑得柔情似水,挽起他的手,与他一同向远处眺望。
“嗯,没想到,我一直果断,这一次却犯了这么大的错误。”韩良臣黯然轻叹,心中仍是怅然若失,他牵起挽衣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挽衣,这里是韩信大将军曾在此练兵,而我韩良臣也带着韩家军来到这里,不知是否是天意?”
“即是天意,良臣更该依天意行事,就在这里将韩家军重新集结起来吧。”挽衣闻言鼓舞韩良臣,盼着早日能抹去韩良臣心底的阴影。
韩良臣凄楚一笑,复又睇一眼挽衣,她难道不知这里也是虞姬的出生地么?而虞姬与西楚霸王项羽那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亦是让人不免有些悲伤。
“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这首诗韩良臣一直记得,如今他也是逃到此地,亦是不知金军还有多少在周围,仿佛当年西楚霸王的四面楚歌,而虞姬拥有美貌、才艺与风情,难道不就是眼前的挽衣么?
项羽与虞姬,可在最后一搏的生死关头,虞姬为了深爱的男人自刎,此刻,韩良臣似乎能感同身受这位霸王失去心爱女人的心痛,他怕,这会不会是命运驱使,不,不会这么巧合。
韩良臣淡然一笑,“挽衣,这个地方不好,可是我们却只能在这儿呆上些日子。”
“良臣是不想到了虞姬和霸王?”挽衣问得轻柔,韩良臣有时真不愿挽衣这般聪明,偏偏又被她猜中。
“我很钦佩这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大将军,他有情有义,比起刘邦来显得更真更善更美。有趣的是,项羽与虞姬,貂蝉与吕布,勾践、夫差与西施,汉元帝、匈奴单于呼韩邪与王昭君,李靖与红拂女,为何却都没有美满的结局,挽衣,我们会不会演绎一段新的佳话,流芳百世?”韩良臣说得凄凉。
“为何不可?又为何我们便一定和他们一样的命运?挽衣虽信命中注定,但挽衣也相信聪慧也能战胜命运。”挽衣目光灼灼,给人十分鼓舞的勇气,韩良臣最是喜欢她这坚定从容的样子,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女人让他这般心动了。
“千古绝响的一对对痴情儿女,总让人为之叹息,有人说项羽和虞姬的爱情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虞姬嫁给项羽之后不久,项羽从此戎马倥偬,南征北战,昼夜厮杀,就像良臣我。而他的妻子虞姬,随军行动,项羽战到哪里,她就跟到那里。就这样,在项羽领兵出战时,她给他鼓励,寄予深情厚望,保佑平安归来;在项羽凯旋归营时,她以翩跹舞姿,千般柔情,万般妩媚,欢歌娱曲给他祝贺;在项羽遇到挫折的时候,她便以“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的话给他抚慰;甚至她还会穿了战靴,披上绣甲,骑马跟着项羽在阵上冲锋,作他坚强的后盾。有了这一强大的精神支柱,项羽越战越勇,所向披靡。这不就是挽衣你?”韩良臣越发觉得,他会来到沭阳,来到韩山休养生息,好像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般。
“项羽是一个性格暴躁的男子,却也是个用情专一的人。他始终爱着虞美人,成为民间传说上的一段佳话。相传,刘邦进入咸阳后,项羽跟着进来,一把火烧了阿房宫,收集秦朝宫殿中的金银财宝,全部运到他的根据地彭城,却将阿房宫内成百上千的美女尽数遣散,却是为了讨好虞美人。秦朝灭亡后,项羽和刘邦为争夺天下,随即展开了长达四年的楚汉战争。初期,楚军连连大胜,但在楚汉相争,项羽和刘邦的大将韩信在垓下展开激战。虞美人在帐篷中心惊肉跳,惴惴不安,苦苦地等着项羽的归来。项羽回来了,这一回他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计,他虽然靠着一支画戟,有钟离昧、季布在左右奋力相帮,杀散一层又一层的汉兵,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但自己的人马,已丢了八成。他自起兵以来,像这样的失败,尚是破题儿第一回。”韩良臣讲到这儿,不由得喟然轻叹,这些不和他与韩家军与挽衣所处的情形一模一样么?
难道这便是宿命的安排么?韩良臣连连摇头。
“汉军把项羽的营地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汉营中的韩信,还编出一曲楚歌,教军士在楚营外四面唱和。其歌词无句不哀,无字不惨,使那些残败的楚兵,无不怀念起遥远的家乡,一时间斗志全无,一个个在夜色掩护下陆续逃散。楚霸王夜不能寐,心情烦闷地坐在军帐中饮酒。当时,面对他宠幸的美人虞姬,面对多年伴他驰骋战场的骏马,楚霸王抚今追昔,感慨良多,心潮难平。他禁不住慷慨悲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挽衣接着韩良臣的话讲道。
“原来挽衣也知道这个故事?”韩良臣颇感惊讶地看向挽衣。
挽衣蓦然淡笑,“良臣忘了,我也是兵家出身,西楚霸王与大将军韩信的故事,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又怎么会不知?”
韩良臣不禁牵唇浅笑,“是啊,只是挽衣不觉得历史在重演么?”
“怎会重演?”挽衣嗔怪似地恼道。
“项羽知道自己的灭亡已经无法避免。他没有留恋,没有悔恨,没有叹息。他惟一忧虑的是他所挚爱的、经常陪伴他东征西讨的虞美人的命运和前途。毫无疑问,在他死后,虞美人的命运将会十分悲惨,于是无限哀伤地唱出了“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千古悲歌。”
韩良臣停下片刻,转身苦笑着说道:“我,我不想重蹈覆辙。”
“当年虞美人在旁听了,泣不成声。她一转身,突然从项羽腰间拔出佩剑,向自己项上一横,就这样香消玉殒。项羽抚尸大哭一声,命人就地掘坑掩埋了虞姬,然后遂即跨上战马,杀出重围。到了乌江边无处可逃,便将爱马乌骓赐予乌江亭长,然后原路返回于汉军交战,项羽怒斩汉军数百人!杀的汉军连连惨叫,然后自刎于江边,这年项羽才31岁。”挽衣并不回答韩良臣,却仍是讲着项羽与挽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转首又看向韩良臣说道:“这般爱是多令人钦佩,可良臣,比起他们,你我更要珍惜此时此刻,为何去为别人苦恼?”
韩良臣拉着挽衣的手下山,时值冬季山也光壳壳的,令人了无生趣,那枯枝仿佛在人们演重的心头又多一份凄凉之感。
“良臣,听说刘邦后来以礼埋葬了虞美人。后来,在虞姬血染的地方就长出了一种罕见的艳美花草,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美丽多情又柔骨侠肠的虞姬,就把这种不知名的花叫做“虞美人”。这名称就一直流传到今天。”你知道哪里有这样的花吗?
“当然知道,这里便是。”韩良臣虽是心中落莫,但听到挽衣的话,便先将那些难过搁置一旁,先去虞美人去了。
“还未到虞美人开放的季节,又去哪里找呢?”挽衣笑着在韩良臣背后说道。
“挽衣,若良臣这一难真的过不去了……”韩良臣的话儿才说了一半儿,便被挽衣的纤手捂住了,她亦是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心中的英雄,“你若再说这样的话儿,我便真的学那虞姬去。”
“不许,万万不可!”韩良臣闻言,双眸瞪得极大,心里亦是惧怕地将挽衣拉进怀里,“挽衣,不要,千万不要做傻事,只要你人在,什么都会好,万万不可,任你做什么都不及这样伤我的心,懂么?”
挽衣在他怀中轻笑,她自然是懂的,只是她若不这般吓他,他还是自怜自哀,她不愿看到那样丧气的韩良臣,他是英雄,他应该永远振奋。
“良臣,不如……不如,我们成亲吧?让挽衣做你真正的妻子。”挽衣徒然斗胆说道。
韩良臣早就求之不得,又不敢再多言,这时听到挽衣此言,心底亦是激动万分,“你答应了?真真正正地办酒?”
“嗯,趁着在这里休养生息,挽衣想……想有一个良臣的骨肉。”挽衣将话儿越说越远,韩良臣却也真的忘记了悲伤,眼底尽是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