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校闻言凝注韩良臣良久,才低声道:“有亚默在不会出事。”
如此,韩良臣也觉得亚默确是奇人,孙校的话也有道理,只是他不禁又想起这段时日以来心中的困惑了。只见韩良臣略作沉吟涩然问孙校道:“亚默为何对挽衣这样好?”
这话问得孙校一怔。
“你什么意思?”孙校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韩良臣问,“我也对挽衣很好。”
韩良臣被孙校这样一说反而难为情了,讪笑着答道:“你是自家兄弟,怎么会一样?只是亚默第一次救挽衣出相国府,第二次又不远千里的伴随挽衣到此,让我有些纳闷罢了。”
听了韩良臣的话,一直粗枝大叶的孙校方才恍然回神,是啊,他是因为韩良臣才对挽衣好,那么亚默呢?心里隐隐有种莫名的感觉,却又不敢说出来,只是目光闪烁着韩良臣的盯视,喃喃道:“亚默云游四海,清心寡欲,能背叛那个残暴的父亲救挽衣,便是侠义之士,或许,只是与挽衣有缘,再次相遇了,又可怜挽衣的境遇,才会一直保护挽衣吧,男人么,都是怜香惜玉的,何况挽衣这样的女子。”话由至此,孙校又顿住了,抬眸看看韩良臣紧蹙的眉头,想都不用多想,必是有了醋意。可现下,又有谁能保护得了挽衣呢?
韩良臣琢磨着孙校的话,心里果然是醋海翻腾,一个时时保护着挽衣的男人,与她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那本是他要做的事情,而今是另一个男人在做。他怎能无动于衷?
孙校大叹口气,拍了拍韩良臣说道:“挽衣待你一片深情,谁都看在眼里,难道你还信不过她?”
这话儿点醒了韩良臣,似乎不信任挽衣是他最不该的事情,便垂首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她。”心是这样想的,但醋意仍然还在。
不过,转念他又问孙校,“挽衣这一次似乎并不避讳,竟敢一身红衣进城。”韩良臣略含笑意地说道。
孙校摇头苦笑:“你这个女人,鬼灵精怪,无法猜测她的心思。”
两个男人不禁齐声笑了起来,这正是挽衣。旋即,他们又都想到,既然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那陶姑也一定知道了,不知她会做什么,但无论做什么,有亚默在,都不必太担心,只是一想到陶姑,韩良臣脸上的笑容便又渐渐散去。
“陶姑最近如何?”孙校不禁问道。
韩良臣沉下面色,说道:“最近战事频繁,事务繁忙,不知她近况,她有自己的人伺候着,不会有事。”
“你们,怎么会?是不是那次去找挽衣的时候发生的事?”好容易兄弟二人谈谈心事,孙校也想问个明白。
韩良臣默然点头,“那天,不知为何把陶姑当成了挽衣。”
“哎!”孙校喟然长叹,“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只是陶姑和挽衣之间恐怕一山不容二虎。”
“且不说她们之间如何,我对陶姑全无儿女之情,那一次只是一时头脑糊涂才会做出错事。”韩良臣言谈之中,尽是悔意。
孙校蓦然瞪大双眸,又问:“头脑糊涂?怎么当时你是不清醒的吗?”
韩良臣回忆道:“只觉有些昏昏沉沉,不知怎地就把陶姑看成了挽衣。”
孙校紧凝浓眉,千思百转,拉过韩良臣低声说道:“陶姑他们在山上惯用一种迷药,你会不会是被下了药?”
闻言,韩良臣不禁一惊,他也曾怀疑过自己当时为何就会头脑发昏,便又想起之前陶姑身上散发出一种异香,只不过,他不愿把自己所信之人想得如此不堪。这会儿,孙校再提,他心里又疑惑了。
见韩良臣犹豫的样子,孙校也就猜出几分,不过,即便是真的中了迷药又能如何?必须是有了他的骨肉。韩良臣只好无奈地苦苦一笑,“既是我的骨肉,我总要有所担当。”他情不自禁的喟然低语着,忧愁再度泛上脸颊,痴呆的望着远方,心绪颤动良久。
孙校不禁又是沉沉一叹。
“先不说这些,陪我去集市上走走吧,既然金人都能遇到挽衣,看看我是否也有这样的运气。”韩良臣甩掉脑中那些烦恼,对孙校笑道。
孙校便摇着头说:“你以为亚默还会让挽衣露面吗?”
“但我觉得没人能管得住挽衣不是吗?”韩良臣似乎十分乐观,话又说得孙校不得不认同,确实如此,兄弟二人便笑着换上便服去集市了。
亚默和挽衣出了面馆,两人肩并肩走着,亚默低语道:“你还敢到处乱跑?”
“这些金人太笨,一件红斗篷而已,我不穿就是了,还能真认出我么?”挽衣若无其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惹得亚默直摇头,“可是有你的画像。”
“那你明天再给我贴一张面皮,变成丑八怪好了。”挽衣骨碌着一双大眼睛,整个人旋身与亚默面对面倒走着,全然不在乎。
亚默真是拿她没了办法,转瞬,亚默那张挂着浅笑的脸渐渐冷了下去。挽衣便知一定是身后有什么人才让亚默这般紧张,她只觉身后似有一股灼人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自在,缓缓转过身去,竟然看到了那位公子。
金人?挽衣心底一声呼喊,还好没有脱口而出,便被亚默将她拉在身后了。见这位公子身后多了一些家丁,亚默猜测,他们一定是为挽衣而来。
“姑娘,真巧,我们又相遇了。”完颜烈一展优雅的笑容,只看着挽衣说道,全然不把亚默放在眼里。
挽衣柳眉微凝,瞥了他一眼,便对亚默说:“我们走吧。”
亚默一脸肃然,并未跟着挽衣转身,果然,那些家丁打扮的人,从完颜烈身后跑了过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集市上的人见此情景也多是绕道而行。临近的商铺连忙将门板上好,躲进屋子里去了。
见此情形,挽衣两翦美目略黯,淡然垂眸,复又抬眸冷冽地看着那金人公子道:“这位公子这是何意?”边说边伸手指指围住她和亚默的家丁。
“上次与姑娘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因而,今天亲自来请姑娘去舍下小坐喝杯茶,不知姑娘可否赏光。”完颜烈朗声笑道,虽他脸上的笑容像是做出的样子一般生硬。
挽衣亦是冷下脸来,肃声道:“喝杯茶?这般声势是请吗?这位公子还真是特别。”
完颜烈笑容渐凝,微垂双眸,沉稳道:“这开封府不太平,不多带些人怎么行?”
“哼,那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亚默终于开口,完颜烈的目光才移向亚默,便又听到远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还有我!”
而这个声音惊了挽衣,怎么会遇到他?不禁微闭双眸,矜持转身迎上韩良臣的双目。
这更让完颜烈惊愕不已,虽韩良臣不知完颜烈是谁,可完颜烈对韩良臣早就了如指掌,万万没想到竟然与他这样相逢。完颜烈身旁的谋士一见韩良臣,不禁一惊,欲要与完颜烈耳语,被完颜烈举手制止。
“不知这位公子请我家娘子去何处喝茶?是否可以同行?”韩良臣走近便直奔完颜烈说道。
而这话,听得挽衣与亚默不禁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见韩良臣转过身来看着挽衣爱怜道:“娘子受惊了。”
这却是出乎完颜烈意料之外,他看看眼前这三人,揣测他三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还不清所以然,但至少是牵扯不清的,不禁越发觉得他似进入一个奇妙的棋局之中,而他很有兴趣将这盘棋下完。
韩良臣盯视完颜烈良久,便从他们这些人的打扮和动作中发现他们是金人,心中越发气恼,便想到了这些人就是拿着画像找挽衣的人,双拳不禁紧紧的握在一起。
完颜烈的谋士以眼色示意那些待卫进攻,亚默、孙校、韩良臣便一起应敌,挽衣也跟着打了起来,完颜烈与谋士在一旁边看了一会儿,谋士劝完颜烈先走,毕竟这是宋城不能久留。
完颜烈便跳上下人牵来的马,却仍是回首,大声喊道:“韩世忠,我们沙场上一较高下。”言罢,策马而去。
韩良臣几人被数十待卫纠缠,无法脱身去追,只能看着完颜烈离开,完颜烈再回首时,目光落在挽衣的身上,这女子,似乎很有故事……
韩良臣与亚默、孙校一声打倒了那些待卫,虽是以少敌多,好在他三人功夫不错,但也都略带小伤,见那些待卫伤的伤、跑的跑,才纷纷去看挽衣。
“挽衣,你没事吧?”韩良臣嘴角血迹斑斑,挽衣见了心中一痛,她很想抬手去帮他擦拭,但脑海中又浮出陶姑的影子,不禁闭目摇头,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一时之间,韩良臣无可置喙。
亚默也来到挽衣面前,只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挽衣便自韩良臣身边缓缓经过,两人心中都泣着血,却都掩饰得极好。
完颜烈回到金营,便拿起地图来看,谋士不知他又有什么心思,良久,完颜烈才道:“攻开封城。”
“啊?可,可久攻不下,上面说只议和。而且,听说宋廷又重新启用了李纲,怕是更难打了。”谋士闻言惊道。
“难打也打,再试试他。”完颜烈目光坚定,不容反驳。
谋士仍是惊愕不已,却只能依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