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置死地而后生,都是人间最深刻的体会。
这二人此刻对这两种感觉体悟得透透彻彻,只是他们的人生不过刚刚开始,他们的路还有好长,他们注定不会是一对平凡的眷侣。
挽衣因有霍安江的孝在身,还不能与韩良臣结为连理,虽彼此钟情多年,这般波折坎坷也考验出情比金坚了。
“挽衣,枢密院军令一到,我们便和西夏正式开战,我定当为你受的苦报仇。”韩良臣爱抚着挽衣的脸颊,分外心疼地说着。
挽衣不禁垂眸,想起死去的亚萝和冉俊,想起了亚默失落的神情,微微一叹,“伤我的人也死了,哪里还有仇恨?还是以国为重。”那段在被俘的经历深藏于心底,不想再去翻阅了。
“死了?”韩良臣不解地看着挽衣,看到她脸上的落寞,心里尽是疑惑,很想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见换衣一丝异样的神色在眼底划过,他知道那一定有很多故事,为什么她要隐瞒呢?
“嗯,死了。”挽衣说得极轻,眼底便氤氲成雾,“人就怕一个情字,他们虽是我们的敌人,也都是有情有义的人,也有人生悲欢离合,在那里看了许多之后,心也跟着有所起伏了。”
挽衣说的是亚家人的恩怨情仇,却让韩良臣看不分明,想起雪素说过的西夏将领对挽衣别有情义,不禁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可见如此可人儿这般憔悴虚弱,也不忍心再问。
挽衣从被俘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涩然一笑,这几天身心疲惫不堪,双目微阖着,须臾才道:“这些日子,我真是很怀念你怀里的温暖,曾经多少次幻想,若你能一辈子抱着我,那会是何等的幸福?其实若能牵着你的手度过此生,我也无怨无悔了……”
“从现在起,就算说我霸道也没关系,你只能喜欢我,只能想我,一双眼也只能看着我,因为,以后的我也要这样,只喜欢你,只看你,只想着你,心里永远只有你。”韩良臣突然说道,像是某种要失去的不安。
挽衣不禁抬眸,不知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嫣然一笑道:“你为何会这样说?我眼里何时有过别人呢?”
他更为紧搂挽衣,眸中有熠熠的亮泽,柔情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说叫我看着你,我绝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你说叫我想着你,我的心就只有一个你,从此以后,我只为你而活着。”
“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可以只为我活,你还有那么多兄弟,还有那么多爱戴你的兵卒,不是只为我而活着。”话说到这儿,挽衣转而又是一笑,娇声道:“而且因为我你必须活着,明白了吗?我要你知道,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若是近在咫尺,她依然会想着你,若是分离了,她会日夜不眠的盼着你,祈求上苍带给你平安。”
这番话触动了相爱的心,韩良臣听着,越发收紧了怀抱,暗自为自己刚刚怀疑挽衣而懊悔,他怎么可以这样怀疑她呢?若是她真的不爱他,又怎么会冒死逃出来,或许她是真的经历过一番什么,他想将来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
心倏地激荡着,不是喜悦,也非慰籍,只是感到一股怪异样的朦胧,那感觉很好,很温暖。
两人正相拥相惜,营外传来脚步声,停在外面报道:“将军,枢密使让您前去,有紧急军务相商。”
韩良臣闻言,似从女儿香中惊醒,一脸正色:“我马上就到!”立即回了一声。他极想多陪挽衣一会儿,可这时,他心里仍有杂念,有出征的军令,有他的好兄弟孙校,他欲开口对挽衣说什么,挽衣抬起手,纤柔的手指抵在他的唇边,“快去吧。”她怎么会不懂他。
韩良臣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柔声道:“好好养伤,为我庆功。”
挽衣含笑点头。韩良臣仍是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吻了又吻她的长发,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而那坚实庞大的背影,让挽衣信任,有这个男人在,似乎可以抵御千军万马。
果然不出韩良臣所料,是枢密院的军令到了,同意与西夏正面交锋,勒其后退三十里。
韩良臣马上下令,向西夏方下战书,布置了作战计划,韩良臣匆匆赶去挽衣那里,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挽衣闻言眉心一凝,不禁让韩良臣不解,问道:“怎么了?”
“镇守这一带的第一、三、八监军司,过去以第八监军司为主,可现在第八监军司的将领冉俊死了,这一战谁会是主帅?”挽衣不禁念道。
“你说冉俊死了?”韩良臣恍然惊道。
挽衣点点头,“嗯,那天,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冉俊。”
韩良臣与冉俊有过一些几次无开形的对抗,彼此早有耳闻。但这结果让韩良臣始料不及,那天,夜色之下哪里看得清发生了什么事,死的什么人,一心只想救出挽衣。
“因此,你要小心应对敌方将领。”挽衣又嘱咐道。
“我会小心。”韩良臣微皱浓眉,对冉俊的作战习惯有些了解,还好判断,再如今换了将领不知又是怎么样的作战风格,是要格外小心。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而这并非只知道敌方军力,也是对敌军将领的作战习性的了解,才能真的胜券在握。
正当这时,郑毅来了,见醒来的挽衣,虽然挽衣并不知郑毅与韩良臣这段日子发生的种种,但她看着郑毅的眼神,总让郑毅有些亏欠的感觉。
“挽衣姑娘醒了?”郑毅的声音便是软得没有底气似的。
挽衣莞尔一笑,“嗯,九死一生。”
她并不知,这话又触动了韩良臣对郑毅的怨,挽衣斜睨韩良臣一眼,发现他眉宇间似有心事,不知所以。
郑毅走到韩良臣身边讪讪说道:“泼五,借一步说话。”
“什么就直接说,我无事在隐瞒挽衣。”韩良臣语气并不友善,越发让挽衣疑惑,不知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郑毅犹豫了半天也未曾开口,挽衣见郑毅为难,抬手轻轻推了推坐在床边的韩良臣,示意他不要这样,韩良臣仍是有些执拗,但见挽衣企求的眼神,终究不忍,只好起身走到郑毅面前。
“夫人和孩子到了。”郑毅轻声耳语。
韩良臣不禁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个时候到。
“他们在哪儿?”肃声问道。
“在你营房等着呢,去看看孩子吧。”郑毅轻道。
韩良臣没再言语,回到挽衣床边,低垂眼睑。挽衣不知郑毅和他说了什么,他这般脸色,却也不问,等着他开口。
须臾,韩良臣抬眸看着一脸病容的挽衣,这个时候,他怎么忍心离开她,又怎么告诉她自己的正妻与孩子被接到了军营?尽管,他早就打算等他们一到便把他们送走,可这个节骨眼送走,会不会被万人唾骂?为了新欢别旧爱?还是嫌弃?都会让他百口莫辩。可是,若是将他们留下来,心里又觉得委屈了挽衣,一时间不置可否,堂堂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不怕死不怕苦,偏偏为个情字而为难起来。
挽衣见他这般,又转眸睇一眼郑毅,郑毅一脸尴尬,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韩良臣伸手握住挽衣一双葇夷,目光柔柔地说道:“他们接来了家妻和孩子……”只这一句便不知如何说下去才好。
挽衣早就知道韩良臣早有家室,听闻这话,不禁心头微颤。刚与他团聚,想这几日相思之苦,本就曾疑惑过他为何不去救她,但见着他的一刻那些疑惑瞬间便烟消云散,想也未去再想。这何这么巧,他的妻儿这个时候到了?被握在他大手掌里的纤手不禁本能地向回缩。
韩良臣似察觉出什么,紧紧握住不放,“挽衣,是他们偷偷这样做的,不是我……”话犹至此,他也并不想推诿,便不知如何说下去是好。
“挽衣,是我不好,当初我怕泼五冲动去救你,中了敌人的埋伏,才跑去告诉了枢密使,将良臣软禁起来,又安排了他的家人来团聚……我……哎……反正是我对不住挽衣姑娘,怪不得良臣。”郑毅终于说了句话。
挽衣闻言,看一眼韩良臣,眼底已有泪花,“去吧,去看看他们。”胸怀大量是挽衣最迷人之处,也是让男人最心疼之处。
不过,话虽如此,挽衣心底五味杂陈,并不好受。
“我去看看,尽量安排他们早些回去。”韩良臣安抚挽衣。挽衣怎会不懂事,连忙拉住他说:“不,你离家数年,她也必是思念你的。”
韩良臣不知再如何说下去,只是拍拍挽衣的手,才无可奈何地离去。
何时,才能有一个专属于我的男人呢?挽衣黯然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