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臣、郑毅、孙校加上挽衣四个知情人,淡定从容,虽面上没人看得出他们在注意王蒙,却实则都留心着王蒙的一举一动,神态变化。但实在没有机会共议计划,四个人也都小心翼翼,一半猜测韩良臣的心思,一半配合韩良臣的戏。
可眼看着翻过这座山就能看到增援大军,十万?韩良臣那十万大军去哪凑来?来增援的部队原本是为韩良臣配备的,霍安江横山第一次遇袭损失惨重,才将兵力加至五万,可见朝廷讨伐西夏的决心之大。
韩良臣刚参军的时候,便与西夏兵交过手,那时西夏就常常触犯边界,过了这么久仍是不死心,反而对大宋越发虎视眈眈,朝中早有讨伐之意,但还不至于真的派遣十万兵马。
韩良臣一边骑马赶路一边对郑毅说:“大哥可记得那西夏的监军、驸马郎?”
郑毅闻言一笑,“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谁?”挽衣听到他们说话心下好奇,不禁问道。
韩良臣含笑睇一眼挽衣,面上稍露轻狂,谁人年少不轻狂?那是他年少往事,更是让他骄傲的一战。
郑毅便自傲地笑道:“当年我们哥儿几个刚刚参军,便跟随统制官党万去抗夏,泼五直入夏军之中,斩杀将领首级,后来有一支西夏骑兵小队直袭军营,泼五裸身挥茅,直接杀了西夏第十监军驸马郎兀移,夏军迅速溃败。”
讲起那一战,郑毅是眉飞色舞,好不骄傲。转而,又愁眉一凝,愤愤说道:“只不过,经略司虽是好心上报,要帮泼五升级重赏,却遭专管边事的宣抚使从中作梗,只给补提了一级。”说得咬牙切齿,足见对那宣抚使之气。
韩良臣听到这儿,不怒反笑,朗声说:“如今我不是也回来做了将军?何必和他计较。”大度悠然得样子,令人信服。
郑毅哼笑了一声:“也就只有你才忍得住这份气,但也是苍天有眼。”
挽衣目中的敬佩之色更是凝重了一分,如此胸襟,也不愧是将才之选,见他有勇有谋,心底更相信那个道士的话儿,想他定然前途无量。
王蒙万万没想到韩良臣早就与西夏兵交过手,如此一来,韩良臣可不似霍安江那般好对付了,眉头是越凝越紧。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当下最着急的是那十万增援大军。
心念百转千回,似猛然间灵光一晃,不禁又想,不如临阵倒戈。可他想归想,为时已晚。
那西夏将领果然在韩良臣他们走后半天的功夫,到了他们休息的地方,翻了翻已经熄了,却仍是冒出缕缕轻烟的火堆,思索片刻,喝道:“去四周搜查看看,有没有我手中这样的牛角。”
“是!”跟随兵卒立马散开,四处寻找,找得十分仔细。
忽然,听到一西夏兵喊道:“将军,这边有牛角片!”
西夏将领闻言,立即赶了过去,看到落在草丛中的牛角片,顺着也看到了那八个字。
“十万?”他在心里念叨着,紧锁眉头,微眯着眼睛思考起来,这般兵力若真的来了,那不是要西夏退出自己的疆土?一次埋伏霍安江的三万大军,一次偷袭大宋营房,虽然表面上看是大宋获败,他西夏也损失惨重,这时候来了十万大军,恐怕绝无招架之力啊。这样说来,大宋是想灭掉西夏不成?
一番思考下来,他迅速一跃上马,“回营!”
扬起马鞭催马便跑,也不再去追韩良臣一行,也那十万大军相比,韩良臣还不足以与之相提并论。他要先回军中上奏,如何防范。
韩良臣不知何故,脸上似泛着笑意,一副胸有成竹的骄傲。
没多久,韩良臣一行人,便已远远的看到了增援大军,这支军队上赫然打起韩家军的大旗,那一幕映在挽衣的眼里,似曾相识。
挽衣不禁莫名眼热,竟有了泪意。
“前,前方,那就是?”王蒙更是一脸惊讶,看着前方部队惊问。
“嗯,没看到上面的韩字么?”孙校却接过话儿来。
“可,可这有十万?”王蒙只觉虽然看起来比霍安江的军队人马更多,但绝没有十万。
“没有吧。”孙校张着嘴巴看向远方,一脸茫然的样子,好像他也在怀疑。
见孙校这般配合,韩良臣和挽衣都忍不住想笑的冲动,只是他们仍然故作镇定,强忍笑容,而总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们会猝不及防地彼此对视,意味深长凝视一瞬,才转眸别处。
“就是,就是,不是说十万吗?”郑毅上前迷惑王蒙,假意惊讶。
韩良臣这时笑也笑过了,一脸正色地骂道:“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谎报军情?”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态。
“管他多少,先去和他们汇合吧。”挽衣脆声道。
“对,先汇合!”众人复议,便纷纷催马,向增援大军赶了过去。
没想到这一路顺利地汇合,韩良臣一到军中,便马上令人开会,与指使使,枢密使议事至深夜,这时的王蒙可是欲哭无泪,这是谁谎报了军情,不就是他么?他谎报了军情给西夏,他可是留下口信说增援大军有十万,这活活少了一半儿。
“我们明天就回去夺回失去的军营。”韩良臣布置完所有的战略,最后下令。
“是!”众将士齐答。
“那,那个人怎么办?”郑毅话中有话,暗示韩良臣。
韩良臣似全然未在乎王蒙这小角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放心,有人会收拾他。”
郑毅与孙校对视了一眼,仍是不解,再转过头看着韩良臣,韩良臣笑得更有深意,“最晚不超过明晚。”补上一句。
众兄弟也都知道韩良臣的脾气,事情未成之前,怕是问也没用,再见他那般淡定自若,除了信他,仍是信他。
“今夜,有营房,大家睡个安稳觉,明天,我们回大营!”韩良臣最后下令,众人脸上泛上笑容,散了会,回自己的营房去了。
可这时,倒为难住了韩良臣,他是回自己的营房,还是去挽衣那儿?一时间,他竟然不知何去何从,脸上亦是泛着半丝笑意,笑中别有一番滋味。
想来这些天,他们之间虽然一路风尘,但种种情丝,倒是缓和了之前那般紧迫的关系,可那时,他可以闯进她的营帐,一度春宵,为何这会儿便又觉得难为情了呢?
韩良臣不禁涩然摇头,现在倒不能那般轻浮,虽是心里想她想的要紧,但却不敢造次,只想着,回了大营,安排好战事后,全军通报再正式娶了挽衣,不让人再取笑挽衣了。
这般一想,他便转身朝自己的营房去了,只是走到挽衣营帐前,踌躇片刻,真想进去见见那心上的人,即便只是才没见着几个时辰而已。
挽衣不知在里面忙着什么,此地是临时营地,营帐矮小,很容易便可看到里面那人的影子,她身姿仍是那般婀娜曼妙,看不到人,见着影子都能让他心跳如狂,他伸手在那影子上轻轻爱抚,这女子真是魔,可以倾刻间勾走他的魂魄。韩良臣想,若是西夏兵想对付他,大概最好的兵器就是这女子了。
心念至此,他不禁失笑,又摇着头,回营房去了。
王蒙已经两夜无眠,昨儿夜里是想着怎么报信儿,今儿是想着报借了信儿。若韩良臣知道王蒙此刻心头的苦闷,怕是会笑得越发得意了。
但谁又知道韩良臣不知道?局是他一个人布下的,自然全在他掌控之中。这夜,韩良臣是睡得极踏实,有多久没睡得这般香甜了?直至黎明。
朝气蓬勃的金阳自巍峨的青山后猛然一跃,便跳出山的怀抱,像是个要跑出去玩的调皮娃娃,迫不及待地怀里的金子撒向人间,普度众生。山上的花草树林,山泉溪水都受到了鼓舞,镶着金边涔涔流向人间。
心情如这山中景色般美好,挽衣自甜梦中醒来,走出营帐便被这山中美景折服,原来这里这么美?这些天怎么都没发现呢?
才走了几步,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他在做什么?
韩良臣一身轻衣,气定神闲,挺直着身体,仰面朝天。
“这算是在吸取天地之精华么?”挽衣见他的样子不禁笑着戏谑韩良臣。
韩良臣仍是保持着那姿势未动,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说道:“要不要试试?天地灵气,万物精华都在这儿了。”
话儿说得挽衣“噗嗤”笑了出来,翻了他一眼,“留着您大将军慢慢吸吧,别让我抢了仙气儿。”说完,便转身要走,却不知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面前了。
“咦?怎么不吸了?”可话音还未落地,唇却被吸住了。她瞪大那双迷人的晶眸,还要说话儿,他竟然直接攻进齿间。
一阵暖意流遍全身,她像是中了魔般缓缓闭上了双眸,甘露?灵气?她不知道是什么?只知是他!
仿佛真的至万物不存在于天地之间,只剩他二人随风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