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军营安扎在空旷的平原之中,挽衣掩面而泣冲出营房,霍安江已经神智不清,但她仍是不想被他听到哭声。挽衣只觉心中痛苦不堪,仿佛蚀心裂肝般弥漫全身,步履蹒跚的走着,全无方向。
寂静而阴霾的夜格外凄凉,蓦地,轰响的雷声漫天响起,划破夜的寂静,紫红色的闪电在空中闪耀,为黑夜照下一丝恐惧!转瞬豆大的雨从天袭来,让这黑夜更加凄凉。
挽衣耳畔只剩雨声,身子簌簌颤抖,泪在此刻滑出了眼眶,只是早已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抑或雨水……
锦雯回挽衣的军帐内不见挽衣的影子,四处寻找,仍不见人,报给小校,小校加了人马,在军营附近寻找,总算在一个小土丘旁边看到瘫坐在土丘边的挽衣。
“夫人!”小校撑起油纸伞走到挽衣身边,挽衣双臂紧紧地抱在一起,缓缓转头看着小校,“他醒了?”
那双动人的眸子,含着两溺清泉似地,不断地向外溢着清泪,看得让人心痛,“没……”小校不忍说完。
挽衣凄然一笑,笑得如此悲凉。
霍安江仍然一息尚存地活着,三天,五天,八天……军医都一直摇头不解,不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霍安江的生命。
直到十日后,朝廷派人传昭。
众将军各级官兵聚集,心下也都清楚京城里来人之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西夏战事紧迫,因霍安江大将军身负重伤,无法带领军队继续讨伐,特超迁战功卓越的韩世忠为统军正将,接任霍安江之职,继任后负责讨伐西夏侵犯军队。钦此!”
霍安江已昏昏醒醒,仍坚持让挽衣扶他下床接皆,听完圣旨,心中不觉默念,韩世忠又是谁?
不让霍安江,在军帐内的每一位都在猜测这位韩世忠究竟是何人?
“现在请韩将军进来吧。”
众将又是一惊,而这微微一动,原来本那个伤口便扯得血流不止,看得挽衣一阵心悸,霍安江听说新将军已到,不由得愈发好奇。
他缓身回头,往向军帐门口,当军帐门帘被拉起来的一刻,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来,连那个人影都如此强壮。挽衣和霍安江眯起双眼,看着来人。
随后鱼惯而入了几个人来,直到军帐的帘子再度放下,光线恢复到可以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住了。
只见那人身材魁伟,形似黑虎。
挽衣瞬时瞪大了双眼,而霍安江此刻脸上竟然流露出欣慰的笑痕。
“韩良臣?”小校不禁叫出声来。
在场的每一位都认识韩良臣,更是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一跃成替代了霍安江。
韩良臣面无表情地走到营帐中间,才转过身来,明明那颗心和那双眼睛早就在那个人身上,却将视线落在霍安江的身上,霍安江胸口的血迹不容忽视,若不是致命的伤,绝不会这样重,都是军人,久经沙场,怎么会不懂。韩良臣缓缓将目光上移,终于,与霍安江的目光对视。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僵凝。
“你们……都……出去,我……我想和韩将军说……几句话。”霍安江强撑着一口气说完。
“将军?”挽衣第一个回过神来,看着霍安江,他伤让她牵挂,这个时候可并非儿女情长之时。可她刚欲开口,霍安江抬起右手,制止了她。
“挽衣,你也出去。”霍安江说道。
“可你的伤……”
“去吧。”霍安江温柔的声调,完全无法想像是出自这位征战无数的将军之口,但那眼眸中的企求让挽衣无法拒绝。
挽衣含泪起身,她没有看韩良臣,冲出营帐外。
营帐内只剩韩良臣与霍安江,霍安江半倚在军帐内的躺椅上,重重地喘气,胸口的痛足以让他窒息。他终于把气喘均了,才说:“你终于来了。”
“你怎知道是我?”韩良臣俯看霍安江,眼底燃烧着火,那火说不清道不明,是妒、是恨?还夹杂了许多许多,他等了那么久,终于再站到霍安江面前,而且这一次他是在俯视着他,这难道是天意?快一年了,他拼死拼活地在外征战,进敌营,杀敌将,军功无数,盼到了超迁的机会,而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接到圣旨赶来西北接任的竟然是霍安江。
韩良臣被意外超迁,让他即刻赶往西北军营,他来了,可进了军营,看到那些霍家军的大旗,心中一凛,脑海里那个影子从深处向上浮起,任他如何压制毫无作用。
只是他不知道让他来接任霍家军的军衔,那么霍安江呢?
此刻一见,恍然大悟。见霍安江如此痛苦地坐也坐不稳,连眼神都那般柔和。他想伸手去扶,那是他热血的本性,可他没有,纹丝不动地忤在那儿,看着曾经威风凛凛的人,如此悲凉。
“一切自有安排。”霍安江这样说一句后,便喘了很久,“挽衣,就交给你了。”
韩良臣万万没想到,他第一个嘱托竟然是挽衣,心头一痛,看不懂这位硬汉。
“她是个可怜的女子,善待她,她爱你,一直都不曾变过。”霍安江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又像是说完了这句话,就没了气息,让人无法再硬下去。
韩良臣凝视着他,看到那双眼睛中的不舍与泪光,不置可否。
“将军有军事要交待良臣么?”
良久,韩良臣方才狠着心肠,肃然说道。
霍安江轻轻哼笑,“这支军队,你熟悉,这里的人你也熟悉,而那些敌人,你应该也比我熟悉,还要我交待什么?你我心里都有她,便只是她了。”
韩良臣闻言愈发大惑不解。
霍安江并未看他,却像知道他的疑虑,扯了个唇角,像是在笑,“我不能把她交给任何人,只有你。”
猛然间,韩良臣似恍然大悟,“是你?是你让我来的?”
霍安江仰天长笑,笑声却嘎然而止!
“将军?!”
营帐外的挽衣及众将士听到韩良臣一声大喊,顾不得许多,冲进营帐。只见霍安江歪在躲椅上,韩良臣半跪在地上,扶着他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