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陶姑?”挽衣见亚默那副神情,不禁猜到。
亚默转眸看着挽衣,她果然是个聪慧的女子,一点就通。他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弧度,淡然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即便是再大的烦心事,都好似可以化解在他的笑容之中。
挽衣脑海中想到军营中偷衣服的闹剧,不怒反笑,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她,她这是为了找我吗?”挽衣想起回京之前的最后一天,陶姑到营中寻视的事来,笑够了,才渐渐止住了笑意,看着亚默说道:“看来,她已经有所怀疑了。”这倒是说了句正经话儿。
亚默同意地点点头,炯炯双目再次投来疑惑之色,说道:“孙校放出消息说看到你了,陶姑又在营中寻找,足见她察觉出你在军中隐藏,她会想尽办法去找,不过,或许她还想不到你在这里。”
“亚默,我突然好想雪素姐和仇公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遭到陶姑的毒手。”挽衣忽凝俏眉,心下酸楚,她是有幸遇到了亚默,那雪素和仇公子呢?
亚默淡然地看着挽衣,他不认识雪素和仇公子,也只是听她和孙校讲起才略知一二,此刻,也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轻轻拍拍她柔弱的双肩,和声道:“既然是自己无法掌控的事,就不要太过为难自己,一切自有天意。”
挽衣抬眸凝望亚默,她蓦然发现亚默的眼睛是棕色的,空灵的仿佛另一个世界,她始终觉得亚默与常人不同,于她而言,不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吗?
“嗯,上天一定会保佑他们的。”挽衣举目望向天空,此时只能期盼于天了。
韩良臣自是一无所获地回来,那脸失落的神色,看得令人心疼。良臣啊良臣,不要怪挽衣狠心,再忍些日子便好。她睇着那个伤心的人儿,心中默念。
韩良臣将马交给刘守,垂着头全然没了来时的精神头儿,伤心难过之余,蓦地有点恼怒之意,他不解挽衣为何这样做,即便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对,过了这么久,也该消消气了。这样躲着不见,还谈什么不离不弃。越想,心里越别扭,第一次不高兴起来,板着一张脸,谁也看不见似的。
原本挽衣是怕韩良臣认出自己,但凡他来到她面前,她都不敢抬头,可自打早上韩良臣要看她的脸之后,她便胆子也大了起来。拿眼斜睨着韩良臣那张臭脸,欲开口说些什么,终还是没寻到合适的话儿,憋了憋嘴,只能在心中微微一叹。才要转身,便听到韩良臣叹息的声音,随之,又是重重的一拳打在门板上。
“将军……”挽衣一时不能自禁,轻喊了出来。
韩良臣自觉失态,头稍稍侧了侧并未回过来,可那只手却因门板上的一根长刺划伤了,鲜血缓缓顺着手流淌。那腥红色刺目得仿佛红色的狼毒花,刺目惊心,挽衣只觉心头一颤,泪险些便要夺眶而出,幸而韩良臣是背对着她,不然,她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定是会出卖她。
“将,将军……”挽衣又喊了一声,强装镇定地指着韩良臣的手,又道:“您的手流血了。”
韩良臣举起自己的手看看,那伤口像不在他身上似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无波无澜的脸上似没了痛感,看得挽衣心头又是一揪,难过极了。
“这点小伤,又怎么比得上心上的伤?”他兀自说着,像是说给自己。是啊,这痛比起心头那痛又算得了什么,“她说过的话,为何都成了一场幻影?为何要让我这般痛心?即便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给我改正的机会,为何要一个人决定了一切?为何?为何?为何……”韩良臣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疑惑,却见不到那个可以解开一切的人,他心里痛谁知?
挽衣见韩良臣如此,心下更是悲伤难忍,五脏六腑仿佛被强行撕扯着,只觉喉间像是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她只是默默地凝望着他悲伤的背影,却不知自己此时此刻这样的做法是否真是为他好。她真想上前抱住他,告诉他,她一直都在,从未离开,却脚像钉在地上似地一动未动。
韩良臣垂着头,垂着手臂,继续迈步向前,心底的恼和怨凝聚在他的身上,让那副身躯越发令人心疼了。
待卫长这时来报,说陶姑找到了军营中的闹事者,并将他们统统绑了来,交由韩良臣发落。韩良臣收起心中的伤感,一脸刚毅地随之去了厅堂之中,但见陶姑绑了十余个兵士跪在堂中。
陶姑见韩良臣来了,上前一步,便道:“韩将军,陶姑已经把这几个没规矩的家伙们绑了来,是他们搞鬼,打赌做出此事,无法无天,全无军纪可言,现在交给韩将军发落。”
“捣鬼?打赌?”韩良臣不解地微瞪黑目,再看看地上跪着的几个兵士。
“嗯,他们交代是喝多了酒,打财看谁偷的衣服多,才……哎,这些该死的龟孙,实在不争气,将军是该严惩。”陶姑作出一副气愤的样子,抽出长鞭“啪”地一声打在那几个跪着的兵卒身上。这些兵卒都是陶姑的人,任陶姑怎样打骂,也不敢还口。
韩良臣虽然十分气愤这几个兵卒只为一时兴致而拿军中的兵士们开玩笑,但是见那几个孩子似的面孔,想必也是玩心大起所至,这又如何让他重罚是好?
他走上前去拦住陶姑再次扬起的皮鞭,说道:“不要打了,这几个兵娃娃,虽是该罚,但打几下又有何用?”韩良臣转过身去,看看地上跪着的几个年纪尚小的兵娃娃,厉声道:“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任何军中兄弟便是你们的手足,亲人,在战场上,以性命相惜相助相辅,怎可玩笑?戏弄?”
“小的们知错了,请将军恕罪。”众兵卒趴在地上请罪,韩良臣便又道:“依军夫处罚,去吧。”
“就这么放过这些小子了?要是在山上……”陶姑仍是一脸气恼之色,正欲再说,便看到韩良臣浓眉微皱,似不想再多说下去。
“念他们年纪小,又是初犯,便去劳作反思就好。”韩良臣今儿本就身心俱疲,哪有心思再多说一句,只因看陶姑一番好意,不忍太过冷漠罢了。
“听你的。”陶姑旋即转变了态度,温柔似水地应着,与刚刚那个女大王的架势判若两人,但她早就看出韩良臣眉宇间的那抹悲意,想必又是找挽衣未果吧?心下忽而一乐,差一点不浮到脸上来。
“挽衣有消息么?”陶姑仍是娇声问了出来,柳眉微凝,似极关心的模样。
“哎!”韩良臣只是长长一叹,倒没说出话儿来。
陶姑善解人意地跟着叹口气,“挽衣妹妹真是太顽皮了,怎么舍得让将军这样难过?”
韩良臣被说到了痛处,胸口那股憋闷无处宣泄般难受。因为,今天朝中议事,金国再有动乱,前言战事吃紧,随时要韩良臣发兵抗金,如此一来,他又要启程出征了,可挽衣却一点头绪没有,让他怎能不急呢?
陶姑也知道一些朝中的议事,只盼快下圣旨,让韩良臣离开京城。她只怕夜长梦多,经过昨夜那一闹,她猜测挽衣并不在军营之中,那么她无非藏在京城,她欲促成韩良臣尽快离开。
韩良臣抬眸看看陶姑,牵了牵唇角,涩然扯出一笑,道:“她总是这样让人意料不到。只是这一次,她玩的太过火。”
郑毅与孙校也赶了来,都知道这几日便要起兵伐金,更知韩良臣还未找到挽衣。便来商量对策,见陶姑在,郑毅不知陶姑的诡计,对陶姑自是喜欢三分,孙校却不然,见着陶姑心里一沉。
在场也都不算外人,又是议军务,因而四个人纷纷落坐,讲起背上伐金之事。
众人也都深知韩良臣未找到挽衣,心绪不在,但朝中既定之事,又怎么容他随心所欲。
“让军中备粮草,三日后,便出片伐金!”韩良臣终是宣布计划,可心头那落漠无法言喻,三天,只有三天了,我能找到你吗?韩良臣兀自在心中默念。
陶姑闻言不禁得意,嘴角噙着笑意,终于被她等到了这条军令,让他们多些时日相处,既然挽衣不在军营,在别处的话,待他们出发后,便只剩他们二人,军中简陋,相处反而更多。而韩良臣此刻的悲伤,她会帮他渐渐淡忘。
孙校又是最后一个走的,“我,我有句话非要说出来,若是不说,我怕……怕……”
韩良臣很少见到孙校说起话来如此欲擒故纵,不禁问道:“有话快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变这么婆妈?”
被韩良臣这样一将,孙校差一点就说了出来,只是就在他张开嘴的一瞬间,他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唔唔,呃呃,啊啊!”孙校吱唔了良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韩良臣不懂他到底要说什么,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