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阮妈妈便差人来叫挽衣过去。
挽衣刚梳洗完毕,轻抚头上那朵梅花钗,看看来人,云淡风轻地问道:“阮妈妈这么早叫我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是有人要见挽衣姐。”
“是霍将军吗?”在一旁的袭香听了不禁追问。
“不是霍将军。”紫云又答,随后催促道:“挽衣姐快去吧,晚上,阮妈妈又要怪了。”阮妈妈身边的丫头也都个个厉害。
挽衣和袭香交换了眼色,便对紫云说:“好,紫云先回吧,我马上就去。”
紫云踌躇了一下,垂了垂眼睑,笑道:“挽衣姐还是现在就随我过去,不然妈妈又要说我办事不利。”
挽衣不禁一笑,“那走吧。”便起了身,随着紫云去紫瑕馆了,可这一跑上,她都在心里思量着,到底是什么人要见她。
还没等进门,就听到阮妈妈浪笑的声音,阮妈妈的笑声极特别,总是拖得很长,听起来,像是要喘不过气来让人担心,又让你期盼着什么,只是每次偏偏她又会喘过那口气,让人放心,又让人失望了。
听到阮妈妈如此笑声,挽衣心下暗忖,看来,并不是坏事,而这好坏之分,在阮妈妈那儿可是反的,不禁微蹙眉心,走进屋内。
阮妈妈虽然穿金戴银,珠光宝气看似俗不可耐,但屋子里的摆设儿可都不俗,野沉香幽幽飘自那青铜兽香炉,檀香桌旁边四张小椅,阮妈妈正和一个军中打扮的人坐着说话儿,也不知说到什么,阮妈妈这般眉开眼笑,想必也就是银子了。
阮妈妈见挽衣来了,凤眼一挑,笑着起身迎了过来。这些日子,阮妈妈可是没一点待见挽衣,只看着柳燕文才露出这般神情,挽衣不禁狐疑,旋即也就明白了什么。
“挽衣呀,你看看,你看看这位兵家,可认识?”阮妈妈拿腔作调地把挽衣拉了过去。
挽衣乍一看那来人,并不认得,又有几分熟悉,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牵牵唇角,似笑非笑,妙目流转,像在问话儿,“这位将士是?”
这时,来人从小椅上站了起来,“挽衣姑娘,不记得在下了?”说着话儿,双手抱拳便是一礼。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是吧?挽衣?”阮妈妈说着,拉着挽衣的手用力掐了一把,挽衣痛得看一眼阮妈妈,分明看到阮妈妈那张笑脸上的眼睛里透着狠色,正不知说什么,阮妈妈又道:“没想到将军真是不忘挽衣,如此深情。”便又作势用丝帕沾了沾眼角,像有泪溢出来了似的,一波几番戏似的表演看傻了挽衣。
但阮妈妈这话儿,挽衣听懂了,来人必是霍将军的人。再定睛一瞧,不就是霍安江身边的小校么?只是一年不见,少年成熟,脸上却也见到几分沧桑,好像还有道伤疤。
“小校?”挽衣疑声问道。
“挽衣姑娘终于认出我了。”小校笑道。
如此,挽衣却心中一凛,怎么不见霍安江呢?虽心有疑虑可话还是没问出口。
“挽衣姑娘,是将军让我来沁香楼找姑娘的。”小校说道。
“将军人在何处?”挽衣谨慎问道。
小校脸上刚刚浮起的笑容渐渐散去,而随之挽衣的心却一紧,不禁担心起来。
“将军回京受封赏后又被皇上派去西北边疆有新的战事,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回来看姑娘,而到了西北战事紧张,怎么也没想到一打就是一年。将军知道与姑娘约定的日子渐近,但军命在身,不敢怠慢,让我代替他来接姑娘,只是这路途中多次遇险,才一次次延误了日子,让姑娘担心了。”小校又是歉意施礼。
“啧啧啧,霍将军真是一片深情啊。”阮妈妈又装模作样地抹起眼泪。挽衣双眉微蹙看着小校,“接我?”
小校转身又看着阮妈妈说道:“霍将军让妈妈开个价儿。”
总算谈到了正题,阮妈妈那几泪眼泪好像蒸发了似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垂眸琢磨着卖掉挽衣价钱,如今楼里有了柳燕文,又红透了军营,挽衣对她来说也没那么金贵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轻易放过任何一次敛银子的机会。但又觉得霍将军没有亲自来,只命小校来接,想必也不会带太多银子,揣度半天才说:“这挽衣是我楼里的红姑娘,她走了,我楼里可是少了棵摇钱树啊,所以……”
“妈妈尽管开口。”小校又道。
挽衣厌恶地看一眼阮妈妈。
晚上,回到轻云纵,挽衣淡眉轻凝,若有所思,袭香知道是霍将军让人来接挽衣,整个晚上都在屋子里欢呼雀跃,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又是把挽衣的衣裙拿出来整理,又说是不是去了将军府,还要这些东西干嘛?好像要被接走的不是挽衣,而是她自己似的。不过这也没错,霍将军钟爱挽衣,早就想到了袭香,于是便在阮妈妈那儿一起出了银子,给袭香也赎了身。
阮妈妈万万没想到霍将军对挽衣用情如此之深,只不过短短几日而已,世间哪会有这样忠情的男人了?可偏偏就让她看错了,霍安江几乎是有备而来,几箱子银元宝摆在她面前时,她竟然觉得自己还是要少了,真是贪得无厌。
楼里很快也便传来了,柳燕文前几天还得意自己压住了挽衣的气势,正想着接下来的日子怎么挤兑挽衣,却怎么想到再无机会了。梅儿替挽衣高兴,总是踮着脚往轻云纵看,柳燕文不像雪素与挽衣要好,不许她过去窜门子。看得柳燕文心下生妒,有事没事的就找梅儿的茬,欺负梅儿。
“挽衣姐,你不高兴嘛?”袭香兴奋过了,才留意到挽衣神色黯然。
“真的要走了?”挽衣犹豫不决,“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或许就是冥冥注定。”自言自语得不知是回答袭香,还是跟鬼魂说话。
“当然要走了,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鬼地方?”袭香嫌弃地看看四周,“这里再好,也要走。”
“嗯,走吧。”挽衣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