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床边空空,韩良臣蓦地一惊,旋即便想到了什么,“哎!”他长叹一声,起身下床。
昨夜那酒喝得他不知何时醉倒了,又是挽衣的杰作,不让她去敌营,她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气得他在房内来回踱步。这次与金军对战,他已然察觉到对手不凡,挽衣怎么会如此糊涂?又念她想必是看自己心烦,一时着急为他分忧,才出此下策,便对挽衣是又气又怜,无奈得连连叹气。
“来人!”韩良臣大喝一声。
“将军大人。”外面有待卫马上回应道。
“叫孙副尉来见我!”韩良臣猜想清兰会不会与挽衣同去了。
可才下军令,待卫仿佛未走几步,便又折了回来报道:“将军,孙副尉来了。”
韩良臣一听,马上就明白了,奔出屋去,正迎上刚踏进大厅门坎的孙校,而再看到他身后的清兰,不禁一怔。
“清,清兰?”他抬手指着清兰,一脸疑惑,清兰怎么会出现?而不是和挽衣一起去偷袭?瞬间,头皮一紧,顿感一股冷汗冒了一身。
孙校愁容满面,知道此事瞒不过,无奈地长叹了声,“泼五,她们,她们还是去了金营,可,可是……”
“可是挽衣怎么没回来了?”韩良臣看着孙校的愁容,看着清兰脸上的难色,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升,他的目光落到清兰的脸上,清兰脸上的难过丝毫逃不过韩良臣的眼睛。
孙校见此,上前一步,试图安慰韩良臣道:“清兰说,她们分开行动,挽衣在约定的时间内没有回来。”
韩良臣顿感五雷轰顶,“没回来?”
“我们约好了,若是一方未归,一定在天亮之前回营,我带着姐妹们不敢再入金营,只好按着约定,先回来了。”清兰知道这样说看似无情,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韩将军,清兰与挽衣姑娘本想为夫君解忧才打算一试,本来只想在金营的粮草中下毒,可挽衣姑娘说,既然已经来了,不如直接去刺杀金将,所以,所以……”清兰说不下去,咬住下唇。
“你们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韩良臣听完清兰的话,跌坐在椅子上,那么聪明的挽衣,居然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可这一切都因为她想为他分担忧愁,前些日子,他****苦闷,才让挽衣下了这样的决心,他不禁后悔起来。
“来人,集体精骑队,我要去金营。”韩良臣大声喝道。
“是。”
“我也去。”孙校请命。
“我也去。”清兰随即跟着请命。
孙校看看清兰,清兰点点头,“我们已经探过金营,对里面的布置有些许了解,或许会有帮助。”
孙校闻言也觉得可行,便转首再看向韩良臣。韩良臣默许,三人换上重甲,出府来到营地,韩良臣二话不说,率精骑队向金营奔去。
“你猜,他会不会来?”完颜烈坐在茶台前,缓缓抬起一只紫沙壶,茶汤冒着腾腾热气缓缓升腾,茶香飘散出来,沁人心脾。挽衣挑眸看一眼这位金国将军,金人大多生在北方的寒冷之地,而茶是江南盛产。北方人多为了御寒而在这样的初冬饮酒作乐,
江南人才喜爱围炉煮茶,这位金将怎么会如此爱茶,不止如此,看样子并非附庸,而是极懂茶之人。
“我猜,他现在已经快到我营外了。”完颜烈见挽衣不言不语,也无任何情绪似地,自顾自说着,他将茶倒在挽衣面前的杯里,伸手礼让道,“挽衣姑娘请!”
挽衣仍是坐着不动,“这可是千年古树茶,香醇浓郁,回甘无穷,让久久流连它的味道。姑娘是江南人,品品看,我说的对不对?”
“你这次真是找错人了,姑娘我,只喝酒,不喝茶!”挽衣故意说道。
“哦?那真是本将猜错了,想不到姑娘这样的精致的人儿,原来喜欢烈酒。”完颜烈倒是也十分潇洒,缓缓放下茶杯,“既然 姑娘不愿陪完颜喝茶,那我来陪姑娘喝酒如何?”言罢,一双精目直直盯着挽衣。
“不必,本姑娘没心情,什么也不想喝。”挽衣狠狠地瞥了完颜烈一眼,丝毫不愿给他一点机会。
“那好吧,只能委屈姑娘看着本将喝茶了,这样也好,面前有美人欣赏,品茶更有意境。”完颜烈仍是和声说道,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那么在意一般,这倒让挽衣十分不舒服,仿佛一把刀子插进棉花里似的软棉棉。
挽衣的双手被绑在身前,只能用手拿茶杯,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这样看着他一杯一杯地喝茶,任由他说什么都不作声。
韩良臣率着他的精骑一路奔向金营,远远地看着金营之中星火通明,他知道那其中早有埋伏等着他去救人,可他韩良臣素来单身匹马地进进出出敌营,早就习惯了这种拼杀,他毫不顾忌地继续向前冲。孙校跟在后面知道此时此刻是劝不住他的,生死与共的兄弟,亦不多问,若此刻在金营中的是清兰,他想他也会不顾一切。
“将军,宋军有一支骑兵队伍向我营奔来。”有兵士来报。
完颜烈手中的茶壶丝毫没有因这军报而停顿,只见那茶汤再次源源不断地自紫沙壶嘴儿流淌出来,茶香袅袅。挽衣却闻言双眸紧闭,她知道来者除了韩良臣不会是别人,她又害他犯险,脑际间尽是他阻拦她时的一幕幕,这一次她确实行事莽撞了些,可见他****郁郁寡欢,想不出破敌之策而烦恼,实在为自己不能帮上他一二而着急,才会想到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她只想着,若是被人指点,那也是她一个妇人所为,在她心中只要能帮到韩良臣就好,是非曲直,有时候是顾不得的。
“他还是那么爱你。”完颜烈喝完杯中茶,悠悠说道,抬眸凝视挽衣的脸,须臾又说了一句,“如我一样长情。”
挽衣闻言蓦然瞪大眼睛,“你这人是不是暗恋成瘾?除了看中我的皮相,你还了解我几分?何谈****?”
“一见倾情,再见倾城。”完颜烈仍是不急不恼,只诉衷肠。
“真是好笑之人,无非好色之徒罢了。”挽衣亦是不屑地又瞥他一眼,便转过头去。
“去按计划布置!”完颜烈仍是不紧不慢,便这话便是对来报的兵卒说的,那兵卒又是抱拳,朗声答道:“领命!”
按计划布置?言下之意,早有设计好的圈套,只等着韩良臣入瓮了不成?猛然抬眸间,瞪视着完颜烈,狠声道:“你以为你能埋伏良臣吗?你太小看他了,他斩敌将无数,这一次,就是你!”
“我一直倾慕挽衣姑娘,却不想挽衣姑娘这般憎恨我?实在让完颜伤心。”完颜烈轻叹口气,似悲伤地摇扔头。
挽衣亦是无言以对,“你这怪人,我与你素昧平生,只在街上见了,即便有所倾心,我已有夫君,你又何必纠缠?只不过是我大意,落入你手中成了诱饵,好听的话儿就不必多说了,听起来虚伪可笑。”
完颜烈挑眸凝视挽衣,她真不知自己也说不清那份心思,自从见到她,便再无法将她的脸从脑海中抹去,竟然如此深刻,深刻得甚至夜夜入梦,连他自己都想不清明是怎么了,再看别的女子,亦都提不起精神,看到哪儿都能看到挽衣的脸,真所谓心心念念。
“姑娘虽不是解,可完颜只管喜欢姑娘,与姑娘无关便是。”完颜烈说得好像超凡落尘,不计较得失。可现在他又明明在利用挽衣,这般一来,又何谈****?
挽衣不止他的话,讪笑道:“天下不要脸面的人见得多了,你更胜一筹。口口声声豁达爽朗似的人,实际上卑劣计较,处处心机,处处陷阱,简直是道貌岸然。”
“姑娘此言诧异,是姑娘闯我金营在先,我才出此下策,又怎么能怪本将?本将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完颜烈振振有词的样子,令挽衣不愿再多言一字,转首紧闭双唇和与双眸,不看,不说,只可惜她不能将两只手放在耳边。
完颜烈见此,浅笑,复又倒起茶来。
“将军,宋军入阵了!”外面的兵卒又来报。
每报一次都似在挽衣的心头上插了一刀,痛得浑身颤抖,挽衣瞪大眼睛,可她又能耐何?
“我们就先来看看这位将军的单骑斩将本事如何?又能不能斩了我的脑袋。”完颜烈沉稳地语气,越发引起挽衣的不安。他怎么会这般胸有成竹?难道真的要韩良臣为她而死?
挽衣“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便向营外走,完颜烈并不惊慌,不动声色地继续倒茶,品茶。此刻,他的主力禁卫队都守在他的营外。
“咣咣咣!”营外已有兵刃相交之声,挽衣转首过去,他来了?
挽衣才到帐门前便被兵卒拦了下来。
“不要这么粗鲁,若是伤了挽衣姑娘,你们担当得起吗?”完颜烈像是没看到挽衣要跑似地,淡定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