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寒风更加刺骨,直吹进人的心里似的,韩良臣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刚刚那一幕。虽是对陶姑没有别的感情,但也感动于陶姑的一片忠心,若说战功确实让他无话可说,但她为何这样对挽衣呢?她们不是姐妹么?女人之间总是如此复杂。
埋伏在附近的那些陶姑的属下,也都被韩良臣的骑探们发现,团团围住了。
这时,挽衣和亚默才确信陶姑此来是必要挽衣的命才肯罢休的,幸而韩良臣来了,不然,真是凶多吉少。
才跑了几步远的雪素和仇公子也停了下来,见韩良臣来了复又跑回来。人证物证俱在,更何况还有韩良臣亲眼所证,陶姑终于百口莫辩,纵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陶姑怔在那儿一动不动,大脑还不及细细思量,怎么韩良臣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韩良臣凝视她的目光已不似当初那样友好,显然其中尽是怒焰,那火舌似就要从他眼中喷射出来,直灼她的眼睛。陶姑缓闭双眸,还能辩解么?她心知这一次是她陶姑时运不济。
“来人,拿下!”只听得韩良臣一声怒吼,精骑兵们一拥上前将陶姑围上中间,而她手下的人也纷纷被控制住了。
蓦然陶姑突然大声喊道:“谁敢动我?我已有孕在身,若是动,便是一失两命!”
这话说得韩良臣和挽衣惊讶不已,“她,她刚刚说的什么?”
陶姑见挽衣这般反应,不禁勾唇冷笑,看着挽衣说道:“我有了韩将军的骨肉。”
不知是否天边真的划过一道闪电,挽衣和韩良臣都像被霹中一般怔住不动,那一瞬仿佛整个天都塌了下来,重重地压在他们头顶。
“你,你说什么?”挽衣思绪纷乱,颤抖着问道。
韩良臣也受惊吓不小,骨肉?难道是那一次?心底一阵愧疚,他连忙去看挽衣,看到的是挽衣无比苍白的脸,毫无血色仿佛死人一般可怖,韩良臣知道这话给她什么样的打击,她离开自己快两个月了,好不容易才看到她出现,他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连在战场上都想时时刻刻看到的人,怎么能再失去。
“你真的有了?”韩良臣这一句不问还好,挽衣无法相信地不住摇头,他这样问不就是承认他与陶姑真的有过肌肤之亲?
挽衣的心像被什么碾过一样痛,痛的快透不过气了,她本就受了伤,此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眼前的一切霍然间变得忽远忽近,他们的声音也飘渺回荡似地听不真切。
“怎么会这样?”挽衣那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吐了出来。
“挽衣,不是你想的。”韩良臣跳下马,跑到挽衣身边,刚要拉挽衣的手臂,挽衣蓦地甩掉了他的手。韩良臣一怔,她真的相信了,可又为何不相信呢?
不及韩良臣解释,挽衣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失重般栽倒下去。
“挽衣!”
“挽衣!”
两个男人同时喊了出来,韩良臣虽是离得近,亚默却快得似一阵风一般两人同时接住挽衣坠落的身体。
韩良臣不禁疑目看着亚默,“你是谁?”
亚默脸上带着面具,他不想回答,只看着昏倒的挽衣。韩良臣哪里容得下别的男人对挽衣这样好,怒道:“放开她!”
亚默本就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我是她的守护者,是你该放开她,她是为你才会变成这副样子,该检讨的人是你。”
韩良臣从未听说过挽衣有个这样的守护者,但那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却不容忽视,他不知挽衣怎么会认识这样的江湖人士,但此刻并不适合了解案情,而是先救挽衣的性命。
“把人统统带回军营!”韩良臣下令道。
便看着亚默将挽衣抱了起来,心底早已醋火中烧,居然敢抱他的女人,长枪已经向亚默袭去。
亚默回身应战,两个人竟然打了起来。
“别打了!”正当两个胶着在一起,难解难分之时,孙校出现了。孙校不放心亚默一人对付陶姑的埋伏,最终还是跑来了,便看到打起来居然是韩良臣和亚默。孙校拦在他二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你们俩个疯了吗?自己人打什么打?”
眼下什么自己人不自已人,眼前这两个男人是情敌,当然要先打一仗了。
见是孙校来拦,亚默和韩良臣便都收手停战。陶姑看到孙校时亦是一脸惊讶,原来孙校果然知情。
在场的人都被带回了军营,一个也不少。
韩良臣此探凶险重重,但对骁勇擅战出名的韩良臣来说,也算小菜一碟,只是可惜因为地型不熟,多走了路程。但终是探出来犯的军队并不是山匪,而是金军。得到这个消息韩良臣和剩下的骑兵们一路往回赶,想着抄小路回营,不想惊扰太大,便看到眼前的一幕,或许人生在世,许许多多的偶遇、巧合亦是上天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韩良臣回来了!
这消息在军中瞬间传开,韩家军的兵卒们齐齐出营欢呼迎接,越发爱戴这位无畏的英雄。
梁方平见韩良臣活着回来了,胡子险些气歪了,万万想到这只黑虎居然真的如此神勇,三十骑兵只死了三个,便回来了,难道他真是不会死的人吗?梁方平看着凯旋而归的韩世忠呆立在那儿。
韩良臣回营之后,先去找梁方平汇报此探结果,梁方平心底对不死韩良臣越发积累怨恨了。韩良臣请梁方平发兵抵抗金军,梁方平仍想如何除掉韩良臣,心中十分不快,只说天色已晚,明天再议便打发了韩良臣。
纵然韩良臣心中再急,也无奈此行梁方平才是主将,他没有发兵的权利,只好忍气吞声,憋着一肚子气回自己的营帐。
营帐里也不安生,许多人正等在那里。
韩良臣怒气冲冲地回来,见刘广义带着兵卒围在他帐外,怒喝:“反了?居然敢在军营里列阵?”
刘广义拦在帐外,却也不卑不亢,挺直了腰杆说道:“对不住了韩将军,我们为陶姑而来,放了陶姑便安然无事,若是不放,恐怕我们也无法听命于韩将军你了。”
“陶姑要杀人在先,怎么能说放就放?依军法处置。”韩良臣怒道。
“那我们马上退出军营,不再是韩家军人的,何必依军法?”刘广义亦是争辩,全然不怕生死。
韩良臣斜睨着刘广义,缓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但若是你伤害了陶姑,恐怕我也只能殊死一博了。”刘广义态度绝然。
韩良臣不禁冷笑,不过,对于陶姑他还有隐忧,她说她有了,有了他的孩子吗?心念至此,他心头便微微一颤,复又痛得快裂开了似的,痛的是自己的一念之错,伤害了挽衣,挽衣那张悲伤欲绝的脸,一直在他眼前浮现,韩良臣只觉得无颜再面对她了。
他不顾刘广义,径自进了营帐。这里不比外面的气氛差,孙校和众兄弟几人,郑毅坐在桌边一脸难过的神色,看来也是对陶姑十分失望。
陶姑也在,还有像是失了魂儿似的挽衣,双眸迷离失所,浑身无力地倒在亚默的怀中。
韩良臣进来看到挽衣在亚默的怀中,便上前去抢人,挽衣却不让韩良臣碰,虽然她已经疲惫得说不出话,但那抗拒的神色,让韩良臣心碎,目光渐渐暗了下去,眉心紧蹙,悲伤之情瞬间传染了整个营帐。
“我日思夜念,找了你那么久,你都不为所动,原来是因为有了他?”韩良臣几欲颤抖地声音,听得人心酸,所有兄弟都深知韩良臣这些日子是怎样熬过来的。
“挽衣,泼五短短一个月瘦成这副样子,都是为了你。”蒋中看不下去,毅然劝道。
挽衣却含泪苦笑,凄声道:“他们已经有了骨肉,为了我?也是为了我么?”
这话儿说得所有人哑然失声,纷纷看向韩良臣。韩良臣紧闭双眸,噗通一声跪在挽衣面前,“是我不该,不该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她为你忍辱负重,隐匿身份,那么美的一张脸,要扮成丑八怪,只为了守着你,让你感受到她还在,而你……”亚默终于开口,而这声音,韩良臣一听便知,不禁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亚默缓缓摘下面具。
“亚默?”韩良臣不会忘记对挽衣有救命之恩的亚默。
而陶姑亦是惊讶不已,亚默的脸,她见过,那不就是在马棚的那个马倌儿?那么,那个丑八怪就是挽衣?如此想来,陶姑不禁暗恨,多少次可以揭露她身份的机会,居然她全然没有认出半点。
而韩良臣这时,亦是想到了一切,想到了刘守便是挽衣,难怪,她可以收服他和挽衣的烈马,难怪,在与他触碰的一刹,他会有那么熟悉又异样的感觉,原来她一直就在他身边,千思百转越发让韩良臣感到自责,懊悔自己做下的错事。
韩良臣不愿为自己辩解,再多的辩解也无法改变事实,错即是错了,他是个坦荡的人,亦不会否认自己的错误,他只求挽衣原谅。
“我,我知道我不可原谅,挽衣,只盼你念及我们之间的情份,原谅我这一次。”韩良臣不顾在众人面前,苦苦哀求,看得众人心头难过,难过这对相爱相杀的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