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走了。”那老妇看看面前的两个男人,挥挥手,便要关门。
孙校不禁皱眉,“走了?”心中泛疑,总觉得他们二人怎么会这样就走了?即便是亚默不愿再留,挽衣也不会轻易扔下韩良臣不是?若不然,她总跟随着韩良臣干嘛?越想越觉蹊跷。
“咣当!”
孙校正思虑万千,韩良臣却毫不客气地用手挡住了正欲被那老妇关上的门板。
“挽衣,你要闹到何时?”不及孙校反应过来,韩良臣已经推开木板,拽住弓腰曲背的老妇手腕。孙校见那一脸苍老至极的老妇一脸惊恐地看着韩良臣,不禁上前一步,拉开韩良臣劝道:“泼五,她不是挽衣。”
亚默的易容术再精湛,也不过将挽衣变成个丑八怪,如何将她变成老妇?孙校料想韩良臣定是急了,才会这般失去心性。
“她就是挽衣!”韩良臣却极其坚定,一双精目直直地盯着那老妇不放。
“这位军爷,难道我一个老太婆你也不放过?”老妇那饱经沧桑的脸,似乎并不恼怒,看着韩良臣问道。
“骗得了天下人,能骗得过我吗?”韩良臣仍是执着,这让孙校竟然也有些怀疑了。
韩良臣钳子似的大手抓得挽衣手腕生疼,看来这一次他真的没那么好骗了,转瞬间,只见老枢弯曲的身子挺直,那张苍老的脸上竟然是一副娇怒的神情,看得了孙校眼睛瞪得鸡蛋似的大,嘴里喃声叫道:“挽衣?真,真的是你?”不可置信眼前所立的老枢会是挽衣。
挽衣瞥了孙校一眼,那神态在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十分诡异,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到是没想到韩良臣这么容易就认出她来,只对着屋内喊道:“亚默,你是不是留下了什么破绽?”反倒是不理韩良臣那一脸的怒意。
亚默在屋内听到挽衣的话,不由得浅笑摇头,这丫头着实让他没有办法,明明是她非在扮成老妇,自从韩良臣认出挽衣开始,他便知道挽衣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瞒不过韩良臣了。
她不知一个人深爱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微弱的气息都认得出来。
“真的是你?”孙校似如梦初醒,这一声竟是喊出来的。
挽衣仍旧努力着挣脱韩良臣的钳制,听到孙校的喊声,不禁撇了他一眼,孙校被那老妇的脸,娇媚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哪里还顾得上正怒目相对的两个人。
挽衣与韩良臣被孙校笑得无奈,纷纷转眸瞧他。
孙校捂着肚子,抬手指着换衣的脸,断断续续地说道:“亚默,亚默,实在是太,太厉害了……”言罢复又继续笑坐在屋内一张简朴的小椅上。
挽衣被孙校笑得气极,狠狠跺起莲足,那般娇态,却衫着一副沧桑老妇的皮相,确实惹人发笑,韩良臣那满腔的怒火,也不知何时化作轻烟而去了一般,忍不住跟着孙校笑了起来。
韩良臣这一笑,越发让挽衣气恼,粉拳直袭他胸口,韩良臣眼看着她向自己袭来,也不躲闪,仍是笑着接招,她的拳头重重击来,韩良臣握在手中,猛力一拉,便将她拉进怀里,笑道:“也好,让我看看你老了之后的模样,只是,只是不知那时,你还是否这般可爱了?”
话中戏谑之意十足,激怒了挽衣,可在韩良臣怀中,她全无反抗之力。挣扎了半天,也只好作罢,“笑,笑,笑,人家哭,你却笑!”
“为什么要哭?”韩良臣这才敛住笑意,盯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人的眼睛才是爱的吸引,纵然面目全非,都能自那眼眸中看到灵魂深处。
挽衣躲开他的视线,不愿与他对视生怕再被他吸去魂魄。
“停停停,拜托,挽衣你能不能先去卸了这张脸再说,听着你们二人情意绵绵的话儿,再看看你的脸,我,我实在,实在忍不住笑……”孙校边笑边说。
挽衣嘟着嘴撇了孙校一眼,便冲里里屋去了。
亚默一直没有出来,待挽衣进去卸妆,韩良臣才想到未见亚默,见又想到挽衣那张脸上的杰作是出自亚默之手,脑海中竟然出现亚默抚弄挽衣面颊的画面来,倏地醋意又翻而来,妒火直冲头顶。
“三公子为何不现身一见?”韩良臣冲着屋内大喊。
亚默闻声垂眸,面无波澜,并未身动。
孙校也敛去笑意,见韩良臣这般样子,与亚默总不能和睦相处,上前拉住韩良臣,轻声道:“泼五,亚默一路护着挽衣,也是你的恩人了,你怎可这样对他?”
“我感激他,但我不能让他夺走心爱的女人。”韩良臣正色道。
“亚默从未做半点越矩之事,你不可乱说,他二人清白,我孙校可以拍胸脯保证。”孙校说着,连连拍拍自己的胸脯。
“不要对他说了,自己做了错事,才会这样猜忌别人。”挽衣不知何进出了来,已换回那张绝色姿容,只是脸上颇有怒意,看来对韩良臣这样待亚默极是不满,言下又指他与陶姑之间不清不白。
韩良臣每每听到陶姑便对挽衣十分愧疚,但亚默的威胁更让他不得不强硬,“男人三妻四妾处处都是,女人可不同。”明知这话不讨好,却故意说得理直气壮。
“你!”挽衣真被他惹恼了,转瞬冷哼道:“原来,你是这样的男人。”
韩良臣心中哪里会是这样想的,此生有挽衣,便足已,可陶姑总是她不回到自己身边的借口,他也只好这样相劝。
“天下都是这般生活,有何不妥?”韩良臣仍是硬着心肠强辩。
“也有人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无牵无挂无忧愁!”亚默终于从屋内出来,双手背后,仍是一袭雪白松散的衣袍,飘飘若仙。怎么看都是一另世外仙人的神韵。他言下之意,便是在否定韩良臣的说辞。
韩良臣挑眸看他,听懂了他的暗示,复又笑道:“三公子过着神仙似的日子,良臣不及三公子这般潇洒,可以扔下一切,云游自乐,怎好和三公子的洒脱相比,也就多了人间烟火,更要生活在人世间了。”
两个男人如此言谈之间尽是暗示,孙校和挽衣默声听着,早就听出他们话中之意。
“若是挽衣愿意和我云游四海,便少些俗事沾染,与我一起快活余生。”亚默这话说得挽衣始料不及,而这其中暗意,挽衣不知自己是否会错了意?她疑目看向亚默,她一直以来,都只当他是兄长,并无他意,难道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别有情丝?她只觉亚默是个清修之人,早已将男女感情之事看破,怎知?
如此一来,果然是被韩良臣猜中了不成?挽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看他二人,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孙校自是不希望他们反目,但此刻亦是同挽衣一样摒着气息,欲看个究竟。
屋内蓦然间,静谧下来。
须臾,韩良臣打破这沉默的气氛,笑道:“恐怕还是战场更适合挽衣,隐匿山林会埋没了挽衣的才华。”
“好了,好了,你们俩个在说什么?你们都是我生命之中至关重要之人,亚默给了我两次生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亚默的恩情。”挽衣终于沉声说道。
“那你要与他云游?”韩良臣知道挽衣这话没错,亚默两次救挽衣与生死关头,即便是他都对亚默感激不尽。只是,他怕亚默抢走挽衣才会这样为难亚默。
“总好过回去与你的陶姑共处一室。”挽衣仍是介怀陶姑,又不想亚默被韩良臣赶走,也硬着心肠,不驯地看着韩良臣说起气话。
这话说得韩良臣一阵心痛,眼中的愤满亦是喷薄欲出,“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亦有些许心碎的声音传来,难道真是他看错了她?她是个喜新厌旧的女人么?可这念头才冒了出来,便又被他挥去,不,她若是如此,又怎么会千里跟着他奔波?
被他这样说,挽衣亦是心痛万分,咬着簿唇违心道:“随你去想我是怎样的女人。”
“挽衣,为何要彼此折磨?”韩良臣软下语气,深知不能再说伤人的话。
挽衣亦是眼底含泪,是啊,为什么他们二人便总是相爱而不能相守,自从认识他以来,安生的日子没过几天,老天爷便是不愿他们相爱吗?
也许这就是他们命该如此吧!
“或许命该如此!”挽衣认命地幽幽而道,而她真的认命么?她的命上天不是早就注定了,她的命里有他,在她幼时就知道这结果,偏偏又不让他们在一起,她真想再遇见那个道士,好好问问她,她与他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缘份。
“命!?我从不认命!我的命都是我自己拼来的。”韩良臣凄然笑道,是啊,若是认了命,他许是早就死在哪一场险战之中了,不就是他不信命么?
“那是你命不该绝。”挽衣此刻亦是不知自己该不该信命了。
“即不该绝,就是一切可以改变。”韩良臣不由分说,再次上次抓起挽衣的手腕便要走,却被一阵风似的亚默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