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臣一路冲上山头,阻挡不多,其实是刘广义调走了人马,全去拦挽衣了。韩良臣一心去擒陶姑,不知挽衣也跟了来,这会挽衣已被团团围在山下。
挽衣肃面对敌,一时间与盗贼杀成一片,刘广义远远地看着,早就下令要活的,他总是觉得陶姑不会让挽衣那么轻易地死了,女人之间的恩怨总是让男人无法预测。
陶姑此刻眼波妩媚娇柔至极,凝望着韩良臣的眼色中隐隐含着钦佩之意。这让韩良臣愈发看不清这个女人的心思。立时提醒自己尽快进入正题,不要中了这些狐媚之计。
“陶姑收到韩某的招安书,却回信说战了再议是为何意?战便是不议,议又为何战?”韩良臣直接问出心中疑惑。这般说法,全然不是一个大男人所能理解,谁让对方是个女人呢?
陶姑一双杏目勾着媚色,挑眉细声说道:“传言说韩世忠是一个战无不胜的男人,陶姑素钦佩英雄,真让陶姑归顺之人,必要让我陶姑心服口服,而不战,又怎么知道此人是否如传说所言呢?”
这一番话虽说的是两方战事,而其中暗含尽是陶姑对韩世忠的崇拜之意,即便是说得再含蓄也听得出来,哪个男人不喜欢听呢?韩良臣虽然是个英明果断的将军,但他也是个男人,被陶姑这样一说,心又软了半分下去。
“那都是传言,四处征战哪有一个人的功劳?”韩良臣缓和的语气让陶姑微牵唇角,只是那神情一闪即逝,快得几乎无人察觉。
“不,此刻韩将军能一人在我面前,足以说明传言非虚。”陶姑又赞起韩良臣的胆实与英勇来,这般看似平淡的蜜糖灌了下去,她不信还有哪个男人能不动摇,除非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过,据她所知韩良臣对挽衣是一往情深,对兄弟更是情深义重,这样的男人,情便是他的软肋,再看他那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相貌,怎么也不会只是个粗犷的武夫。
陶姑越发觉得这个赌局,她已经握了半分胜券在手。
韩良臣目光直落在陶姑那张绝美的脸上,确是敌意全无,不禁跳下马来,走向陶姑,正色说道:“那陶姑言下之意是?”
陶姑转过身去,面向山下的十里坡,这般对韩良臣全无戒备的动作,便又触动了韩良臣,也让他放下心中戒备,径自走到陶姑身边,与她一同俯看下面正在撕杀的他们的兵卒们。
“果然是有勇有谋。”陶姑又言,流眸再瞥向韩良臣,这时与他目光对视,竟是深情款款,看得韩良臣微微一怔,连忙躲开那双魅惑的秀目,看着山下说道:“难道陶姑还要他们继续撕杀下去?”
“你已经赢了,不过,即便是这些人都死了,也未及我一半的人马,他们为陶姑而死,为了山中兄弟姐妹的生死而战,俱都死而无憾。但要真招安我陶姑,那还要……先赢我陶姑。”陶姑慢条斯理地说完,便弹开数米,与韩良臣保持对持距离。
这却是让韩良臣始料不及,他本以为陶姑已是妥协,怎么又要和他比武?无论怎样她都是一个弱女子,让他如何下手?岂不是留个胜之不武之名?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定目看着陶姑。
陶姑似看出韩良臣心中顾虑,并不谦让,直向他袭来,韩良臣只是闪躲避让,迟迟未出手,几招过后,方觉这陶姑也是身怀绝世武功,不可小觑。但见陶姑自腰间抽出软鞭,如蛇扭摆飞舞向他袭来,才跳至马前抽出自己的刀来抵挡,看样子,陶姑是真的使出全力与他对打,这反而与之前和他说话时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女人的心思真真是男人无法琢磨的,韩良臣连让数十招后,总算出招回击。
陶姑又是一笑。
韩良臣忽觉陶姑的功夫不在挽衣之下,甚至更胜一筹,难怪这山中的盗贼都服从于她,原本只当是个山大王的遗孀,这会看来,这个女人真是有些本事,便不敢怠慢,越打越认真。
“啊!”陶姑软鞭缠住韩良臣的刀,不想被韩良臣猛力一震,震出数米,跌坐在地上。大力泼韩五绝非浪得虚名,这般神力,实是世间少有,陶姑被震得不轻,嘴角竟溢出血来。
回首间,韩良臣的刀已至颈间,陶姑微颦柳眉,挑眸看他,脸上亦是带着浅淡的怒意,像是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招安本是劝你归顺,这般下来,你是降是招呢?”韩良臣不禁问道。
陶姑轻拭唇角,娇容恢复了平静,扬着下巴,媚声道:“陶姑此番心愿已了,之后的事悉听韩将军尊便。”
韩良臣闻言又是一皱眉,这陶姑越发让他琢磨不透,“陶姑这话是何意?”
“让陶姑降服之人,必是征服陶姑之人,韩将军无论从谋略,还是勇猛,亦或是……”话犹至此,陶姑稍停顿片刻,再挑眸看他,半说不说,秋波暗送,看得韩良臣不知所以,又似乎看得出她的暗示,心中一阵慌乱,精目一瞪,似要逼退陶姑眼中的深情。
“都让陶姑心服口服,明儿,陶姑便带人归顺将军麾下。”陶姑复又说道。
韩良臣挑目,缓缓将刀移开,“陶姑所言当真?”
“陶姑从不儿戏。”陶姑说得铿锵有力,不像虚话,韩良臣抱拳一礼,肃声说道:“韩某明日营府恭候陶姑!”言罢,转身便走,待翻身上马后,又看一眼,仍跌坐在地上回眸看他的陶姑,那眼神总是让他隐隐不安,不禁微皱浓眉,骑马离开了。
陶姑看着韩良臣远去的背影,唇边的孤度越拉越大,最后笑出声来,仍是笑得深身颤抖,仰面看着湛蓝的天空,才停下来,目光深邃,略有所思。
韩良臣回到军中,便叫吹角撤退,众将士们听到撤退的号角,停下了撕杀,而陶姑的一方,山中数面旗帜齐摇,那些盗贼也像得到了指令般,纷纷停战,向反撤去。
这时,韩良臣突然发现不见挽衣的踪影,不禁问道:“挽衣呢?”
“挽衣姑娘跟在你的后面啊!”郑毅听闻韩良臣如此一问,大感不妙,他是亲眼看着挽衣去追韩良臣的,当时他受命指挥不敢擅自离开,原以为韩良臣会和她一起,哪会想到只有韩良臣一人回来了。
“什么?”韩良臣不禁大惊,可这一来一回的路上,完全没有看到挽衣啊?那她人哪里去了?
再看陶姑的人瞬间便撤回山中隐匿不见,韩家军也回来了,韩良臣不禁皱眉,对郑毅说道:“你先带兵回去,我去找挽衣。”
“我们也去。”孙校忙说。
韩良臣看看孙校,默然点头。
“只你们两个人?不如带一队精兵同去吧?”郑毅怕他二人出事,这些盗贼狡猾多端,不知是否又是他们的计策,不得不防。
韩良臣心疼那些兵士,不愿劳师动众,但又想起让他琢磨不定的陶姑,心里总有不安,便没拒绝郑毅的安排,带着一队精兵去山里找挽衣了。
他沿着自己走过的路线寻找,没半个人影儿,浓眉越凝越紧,无论怎样,即便是挽衣出了事,也总要有尸体啊?可这念头刚窜进脑海,便让他赶了出去,不会,她不会有事,她那么机灵。韩良臣不断地安慰自己。
“泼五,你看!”孙校的声音陡然入耳,韩良臣闻声望去,见孙校正在马下站着,指着一处像是有打斗过的草地。
韩良臣跳下马,跑了过去,果然这里像是有许多人打斗过,树干,草中血迹,刀痕犹在,一看便知刚有人这在里血战,而十里城的战场离这很远,绝不会有人打到这来,如此说来,难道真的是挽衣?心念至此,韩良臣心倏地被揪紧了似地,大吼:“挽衣!”
浑厚的声音响遍整个山林,却没有半点回音。
“挽衣!”韩良臣不甘地再喊,仍是无人应,他只觉心在丝丝碎裂,不可,万万不可,她怎么能不见了呢?他怎么这么愚笨,居然没发觉她跟在身后?悔恨的怒怨充斥满腔,他再次大喊:“挽衣!”
这山林似与他作对般安静,忽地一群鸟儿飞起,韩良臣像被点燃了一般激动地回首,可除了那些飞走的鸟儿,再没半点声音。
他便疯了似地在那片打斗过的林子里翻找一丝一毫的线索。
终于,他看到了属于她的玉簪,真的是他的挽衣,他的挽衣在哪里?陶姑!韩良臣立时想到了陶姑,这山里也只能是她的人带走了挽衣,他攒紧那只玉簪,霍地起身对孙校说道:“挽衣在陶姑手里。”
没见着尸体,大都会想人还活着,孙校看看韩良臣,“陶姑是战得和?”
“和。”韩良臣应道。
“那她便不会伤害挽衣。”孙校判断,可这话未得韩良臣的认同,凝思片刻,说道:“此刻就去找她要人。”
言罢,又看看这山林,话虽说得容易,至今,他们都不知道陶姑藏身何处,送信也都是通过探子,找铁陶姑谈何容易,只是韩良臣无法这样回去等着,他必须去找挽衣,哪怕找不到也要去找,他怕,那恐惧感胜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