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衣脸上荡漾着浅淡的哀愁,不禁又是轻轻叹气。亚默最不愿看挽衣这般愁容,一双剑眉轻拢,便来到挽衣面前,“那就和我走。”说得当机立断,他从不觉得被挽衣拒绝就是伤害,他那张脸上总是这样看不分明,是真是假,是喜是悲,也只有生死关头,方才能看到几分真意。
挽衣呶了呶嘴儿,不去理他,嗔道:“和你说的正经事,你却总当作玩笑话闹。”
“我何是说笑?你和我走,不就没人去查你的前世今生了?”亚默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若是真能和你走多好,只是,只是,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还能一走了之么?”挽衣喃喃说道,像是只在对自己说话儿似的。
亚默闻言不禁挑眉,端看挽衣的脸,谁也不能从那张俊得迷倒众生的脸上,得知隐在背后的心碎。就是有像他这般痴情的男人,宁愿忍受种种心伤,去成全,去爱那个爱着别人的女人。
“亚默,我想劝良臣归隐,你说好吗?”挽衣并不知道亚默此刻已经碎得无法拾起的心,扬起她灵气的秀脸,那双黑瞳一瞬间便可以让亚默掉进深渊,毫无反抗之力。
亚默蓦然一笑,“你说呢?”
无须亚默多说,挽衣心底早有答案,若是韩良臣能放弃一切与她归隐,还是韩良臣么?这结果,他们二人谁又不知,挽衣这时说出来,无非是自我安慰罢了。
挽衣白了亚默一眼,便又使性子地跺了跺脚,“那该怎么办?你必须帮我想个办法。”撒起娇了。
亚默不言语,转身就往外走,挽衣不禁急了,忙道:“亚默,你干嘛去?”
亚默头也不回,“我爱干嘛,爱嘛去,就是不在这和和浪费时间。”
“哼,逃跑,成,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再呼唤你,成了吧?”挽衣瞪视着亚默的背影,气恼得口不择言。
亚默闻言,忍俊不禁,却又强忍着笑意,佯装若无其事地说道:“成,留着最后一口气呼唤我,千万别把自己这最后一口气折腾没了。”话中带着嘲讽之意,气得挽衣又是连连跺脚。亚默似乎想像得到她气恼时的娇态,强忍欲笑出来的冲动,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今,挽衣的安危全然不必亚默担心。他来虽说是为了看她是否真的安稳,另外不就是因为对她的思念么?掐指算来,他们才分开也没几个时辰。他怎么像是失去了自己曾经拥有的宝贝似的,空落落的,那感觉直到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有气有笑的憨然神情,方才像找到魂了似的欣慰。
亚默走了,挽衣又坐在床边思量,如何让韩良臣远离朝廷中的计划。思来想去,都觉得韩良臣不会妥协。
正思量着,韩良臣便回来了,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灵秀,灵秀在屋里打量了一番都不见亚默,她一直在屋外守着的,怎么从未见到亚默出去?这么大的活人,就让她给看丢了。灵秀气得肃着一张小脸儿。
“挽衣,明儿就发兵讨伐叛臣苗刘二人了,你刚刚害喜,留在这儿等我回来。”韩良臣双手搭在挽衣的肩膀上,柔声对她说道。
他们曾约定共赴战场,因面韩良臣特意嘱咐她,怕她又要跟着,才怀了身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
挽衣轻咬下唇,她懂他的意思,韩家只有白氏有一个儿子,韩亮。又因战乱之中失去了消息,有人说死了,有人说没看到尸首,可过了这么久,他也派了很多人去打听,终没有结果。韩家这时都不知有没有后人了,因而挽衣的这个孩子有多重要,他二人心里心照不宣。
尽管仍是十分担忧他奋战杀场,却也无可奈何,嘟起一张小嘴儿,却灵光一显,才还没主意的事儿,这会儿便想到了好办法似的牵唇一笑,娇声道:“相公如此说来,道理不说挽衣也懂,只不过,挽衣要相公答应一件事。”
“何事?”此刻,即便是挽衣要天上的明亮,韩良臣也恨不得上天去摘下来。
“相关且先不要问何事,只道是欠着挽衣一件事便罢。”挽衣卖弄起关子,韩良臣一头雾水地瞧着挽衣。
挽衣怕他再问,只摇晃着韩良臣的手臂撒娇,韩良臣苦笑着凝视着挽衣,这小女子眼儿媚得令人心醉,哪还能再多强求她一句,只好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答应。”
“相公,不许失食哦?”挽衣越发娇媚地靠了过来,韩良臣只觉得像是上当受骗了一般,可被深爱的女人骗,总是那么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见他答应了,挽衣眸中深情越发浓了,浓得像化不开的蜜似的,他拥她入怀,细语道:“挽衣,良臣要如何谢你来到我身边?”
挽衣依偎在他胸膛,却只是微闭着双眸,温柔笑道:“上天冥冥安排,我们相遇,相公现在是堂堂的大宋将军,不嫌弃我……我这样烟花之地出来的女子,挽衣已是三生有幸。”
“呸!以后不许你再说这样的话。”韩良臣气得截断挽衣的话儿,又将她拥得更紧了。
挽衣从未这般安心过,在他怀里,有他在,世界便全都在了。
次日,韩良臣便发兵讨伐苗刘二人。韩良臣自沭阳溃败之后,兵力大大不如从前,张浚将军便将自己的率部,三千多兵马给了韩良臣,让韩家军重振军威,在韩良臣的调教之下,新融入韩家军的兵卒们,排万几十里的长龙,远远看去,气势如虹,也足以令人望而生畏了。
可大宋不断的内乱,让韩良臣和几位辅将心中隐隐不安,发兵讨伐之前,从将士们集在一起议事。
“依我看,这新来兵士们,心未必是韩家军的心,怕只怕他们不会那么认真对待此事的重要。”郑毅说出心中隐忧,而这之前,他几乎已经三个月未曾在公开场合提及家事。
韩良臣闻言挑眸,“哦?说来听听。”
“不如将其重要的几个将领的家人一并带来,我们好生招待着。”郑毅话说得含蓄,韩良臣却一听就懂,“也是个法子。”
韩良臣治军严厉,虽是对兵卒们极好,却也极是严厉,听郑毅这话儿,不无道理,毕竟这一战非同小可,不能儿戏,立即交待下去。
后编入的官兵们见家属已经在韩家军的营中,虽然表面上这些家眷有了生活保障,可又是让这些官兵竭尽全力的办法。
令韩良臣始料不及的是苗刘军的防御工程,确实给攻城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正因为工事构筑得非常完善,因此苗瑀才破口扬言要在临平击败韩良臣。
四月三日,韩良臣行船到临平后,发现江流被阻断,大军无法继续行舟进攻。于是韩军开始弃舟登陆作战。此时防御临平的是苗翊和马柔吉。这两人在韩军登陆后也发起了反击作战。韩军作为先锋,必须在苗刘大军的防线上打开缺口,后面的张浚和再后面的刘光世才能顺利进军。然而登陆时滩涂的泥泞却严重阻挠了韩世忠大军的进攻。在苗刘军的压力下,韩军开始退却,军队出现了不小的混乱。
虽是意料之中,却仍是意料之外,幸而韩良臣毕竟百战,这并进而难住他,反而因为当初未雨绸缪,早有防备,这时,只是去应对罢了。危急时刻,他挺身而出:命令将运载随军家属的战船停靠到江边督战;他严厉地斥责了麾下略有退却的将领马彦溥,遏制了部队退却的势头。韩世忠大声命令士卒:“今日当以死报国,面不被数矢者皆死。”;他本人则鉴于滩涂地况不利马匹奔驰的实际情况,带头下马,步战攻击苗刘军控制的滩头阵地。此举收到了实效,韩军经过短暂的退却,立刻在韩世忠的带领之下,重新发起了冲锋。在这一过程中,作为文臣的吕颐浩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他身披甲胄站在水中,亲冒矢石,协调各路大军和督战。作为中军指挥之一的吕颐浩,这做法越发激励了将士们的讨逆决心。
苗刘军修筑在剪刀山下的工事里准备了大量的神臂弩用以防御作战。但因为韩良臣率领部队进攻太快,本就操作不是很灵便的神臂弩甚至来不及开火,韩良臣大军便已经冲到了阵地前。
临平之战将苗刘军在杭州外围的防线击溃,韩良臣作为先锋将军,冲进杭州行宫,看到被软禁的高宗。
“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言罢,双拳相握,单脆跪地,见到被软禁起来的宋高宗,心底竟然五味杂陈,亦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他只知这一世能解救自己的子民免于征战便好。
高宗上前,扶起韩良臣,眼底早已氤氲着地雾气,凝结成滴,自那双清眸中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苦苦一笑。
“爱卿快快请起,若是没有你,恐怕朕真在他们手中颐养天年了。”高宗仍是感激万分,握着韩良臣的手迟迟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