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义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倾心去爱的女人,会将这样冰冷的匕首插进他的身体。而那令他沉迷的眸中竟也无半点悔意。
“为……为什么?”刘广义这一刻明白她为了什么,只是不愿去相信罢了。
陶姑神色淡然,一个狠辣的女人,对于任何阻碍自己的人都没有半点心疼与怜悯,她要的只有自己的计划成功,这些绊脚石必须踢开,这是她唯一的心念。
“因为你爱我!”陶姑冷漠的声音与刘广义渐渐发冷的身体一样骇人,刘广义终于流下眼泪,一个男人,只有在爱人面前会这般脆弱么?腹间又是一阵钻心的痛,陶姑是下了狠心要置他与死地,又用力将匕首插得更深。
两个看似面对面深情对视的人,谁会想到他们所坐的床铺之上,已经鲜血一片,红得触目惊心,令人生怖!
刘广义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上浮起最后一丝笑容,“因为爱?我早就知道,有一天我会为你而死,我也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我从未想过,我会死在你的刀下,不过,这是否是我最好的结局,终因爱而生,因爱而死,我刘广义也算做一回真实的人,有血有肉的爱了一回,而……而至今……无怨无悔……”
刘广义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那双黑瞳失去焦点,他似用最后的力气让脸上维持着笑容,却缓缓向前倒在陶姑的肩头。
那一刻,屋内静谧得令人窒息,陶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因为这人靠在她身上的男人,已经没了温度。曾经温暖过她的身体变得如此寒冷,她也怔怔得,甚至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竹桃跟着陶姑多年,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但这一刻,她将手里的食盘打翻在地,看着仍在滴落的鲜血,本能地用手捂住张大的嘴,不禁眼底泛起泪花,她不敢指责陶姑,但刘广义待陶姑如何,别人不清楚恐怕竹桃是看得最真切的,而如今,刘广义浑身是血地倒在陶姑肩头,她还需要多问么?是否下一个就是她?竹桃不敢多想。
陶姑听到声音,仍然一动不动,竹桃也不知所措,只是怔在那儿。
良久,陶姑才幽幽说道:“叫他们进来,帮师爷好好安葬。”
竹桃甚至连声:“是!”都没说出口,转身便出去了,她跑到外面,才任泪水狂泄眼底,一口气才算喘上来似地,直到离屋子远了,陶姑不会听到才放声哭了出来。
陶姑有几名死士,都在院子里贴身保护,见到哭得如此悲恸的竹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都出来看她。
竹桃抬头看到他们已经站在面前,强忍悲伤,哽咽着说:“陶姑让你们进去。”
那些死士从不多问,更不知竹桃这般是所为何事,便听令去了陶姑的卧房。没一会儿便见他们抬着一个卷起的毯子走了出来。
一切进行得无声无息,只有竹桃含泪为刘广义送行。
竹桃见死士们将刘广义抬出后门,才连忙擦掉眼泪,回到陶姑屋内,拿着一套干净的被褥默默地走到陶姑床边,去扶陶姑起来先帮陶姑换下血衣,陶姑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屋内除了竹桃换被子的声音,便没半点儿声响了。待新被褥换好,竹桃又将陶姑扶回床上,这所有的事情做下来,竹桃没有去看一次陶姑的眼睛,没人知道她此刻娴熟勤快的手是冰冷的。
竹桃又扫干净打翻的食盘,抱着血衣到后院找了个角落,点了把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亦如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只是她看着那点点飘起的火星,片片飞溅的黑絮,心头仍是泣血的痛。
这些年来,自从竹桃开始伺候陶姑,便与刘广义接触最多,刘广义待陶姑如何,她怎会不知,即便这些日子刘广义那些焦急神伤,她也是看在眼里,心疼起这个男人,因为陶姑又与刘广义经常聊家常,不禁另有一种感情,而如今,他就死在心爱的女人之手,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真情在?而她们忠心效力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曾见她对清兰情深义生,竹桃以为陶姑只是为了立威不得不泼辣绝决,可如今呢?一时之间竹桃心灰意冷,哪怕在陶姑身边已经磨练得不惊不喜,冷漠于世,仍是被今日之事触痛了心灵。
“什么味道?”韩良臣进了院子便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不禁来到后院,看着正在闭眸凝思的竹桃,脸上似有泪痕,疑惑地问道。
竹桃被韩良臣吓了一跳,来不及拭泪,连忙垂头施礼,说道:“韩将军,是我烧了点旧衣物。”
韩良臣因昨日仇公子再三嘱咐观察今天陶姑的情况,仇公子现在不便随意走动,他只好自己来看看,见竹桃这般诡异,拿眼去瞄那堆已成灰烬的衣物。
“点火可要小心。”不禁嘱咐道。
竹桃又一礼,“是,韩将军。”
“陶姑今日可好?”韩良臣复又问道。
“托将军的福,今日很好。”
“我去看看她。”韩良臣转身便去看陶姑了。
陶姑天屋内倚床坐着,凝望着窗外的目光飘忽不定,她也不知自已为什么要害怕,在山上为寇手里的人命不少,自己也不是没有杀过人,可是这一次……她不敢多想,生怕心念传递给她腹中的胎儿,是的,是她亲手杀了她自己孩子的父亲。
“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韩良臣的声音陡然入耳,陶姑也是一惊,心神还未归位,只是转首怔怔地看着他。
她眸中的恍惚被韩良臣看在眼里,还以为是大病初愈,并未在意,走到她床边,却好像觉得少了些什么,半晌儿才想起刘广义。
“刘师爷不在?”韩良臣忽而发问,像是有意在挑战陶姑似的,陶姑拿眼死死地盯着韩良臣,却不知韩良臣不过是好奇那跑前跑后的刘广义,这会儿怎么会不在而已。这也真是应了做贼心虚么?
“不怎么知道他去哪了?”陶姑将那些惊恐压抑住,才平和地开口说道。
韩良臣不禁勾唇,似在浅笑,却只不过是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尴尬。
“见你面色有所缓和,我也就放心了。”韩良臣端祥陶姑的脸,说道。心想仇公子家里的药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仇家药铺长久不衰。至于是否关心陶姑,他又瞧了一眼陶姑的肚子,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陶姑见挽衣没有跟来,倒十分惊讶,又见是韩良臣一人来看她,加上她的心腹大患已除,心想再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吧,不禁吐了口长气,释然说道:“孩子是你的,若是你真不想让他有事,便不要让仇公子做手脚。”她这咄咄逼人的性格,总是不计喜,听得韩良臣英眉渐凝,可这一次他没有去解释,只冷笑了一声,便是对陶姑多疑的不屑。
“你说的也是,仇公子不会害我的孩子。”韩良臣扔下句话,便走了,正迎上进来送茶的竹桃,却不停步,径自走了出去。
陶姑心中忿满他的无情,而不知她已变得不知该如何珍惜别人的感情了。越来脾气越坏,越发将可以缓和的事情变得一团糟。竹桃见他二人的面色,也知道又是不欢而散,将茶盘放在桌上,走到陶姑身边轻声说:“陶姑,一切都处理妥当了。”
陶姑没应,竹桃悄悄退出屋去。
韩良臣才走出院子,便发觉哪里不对,脑中闪回刚刚在陶姑屋内的一切,他是军人,对血腥味道极其熟悉和敏感,一幕幕在脑中回忆,忽然意识到那里他目光所及之处的床边似有血迹,并且是鲜血还未干,怎么会有血?韩良臣浓眉紧锁,顿住脚步。他缓缓回身,再看一眼陶姑住处的院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转瞬,他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挽衣!挽衣!”韩良臣推门便喊,挽衣与亚默从屋内出来,韩良臣的心底五味杂陈,说不出个滋味,看到挽衣安然无事,是喜,看到她与亚默同进同出,是酸,这感觉比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上一刀都难受。
“什么事儿这一大清早的要你跑来?”挽衣亦是一脸紧张,怕是仇公子与雪素有麻烦。
韩良臣镇静下来,才道:“不,他们没事,我只是一夜没看到你,有些想念。”故意说给亚默听。
挽衣瞥了他一眼,这男人何时变得这样不知害臊,当着别人的面说起甜言蜜语,转念便想到又是他想气亚默,越发生气地瞪圆杏目,嗔道:“我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好不好不要这样吓人?”
“好,好,你回去住,不就什么都好了?要不三公子也去我府上住,免得挽衣总是挂念着你。”韩良臣扭转乾坤似的态度,听得挽衣错愕不已,却令亚默微凝剑眉。
男人相争,总是那般有趣,韩良臣瞬间改变了心意,与其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外面与男人共处一室,不如在自己眼前来得安心。而亚默亦是如此,旋即看破韩良臣的心思,只是两个男人的目光相对,又是一番争斗,夹在中间的挽衣极是苦恼。